致敬《白鹿原》续写《大梁村》(上) ——一位后来者的创作思考
日期:2025-08-18   来源:陕工网—陕西工人报

  贠文贤

  作为一名文学创作者,我常常在经典作品中汲取营养。《白鹿原》厚重的历史感、鲜活的人物群像与浓郁的地域风情,是我创作《大梁村》时汲取养分的重要源泉。陕西人民出版社曾这样介绍《大梁村》:“该书致敬和接续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继续书写白鹿原上大梁村的故事”,并以“后白鹿原时代”予以定位。初闻这样的“文化联系”,我心中满是惶恐——致敬之心固然拳拳,但“接续”之心确实没有,因为我深知自己的差距,实实不敢。沉下心梳理创作脉络,感到《大梁村》在多个方面都有学习借鉴《白鹿原》的印迹。下面,我想从六个方面谈谈创作感悟。

宏大背景:

熔铸历史,给人以大气和厚重感

  《白鹿原》最令我叹服的成就,在于陈忠实先生将清末民初至抗日战争时期的历史巨变,巧妙熔铸进白鹿原上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从白嘉轩“六娶六丧”的家族悲剧到波澜壮阔的国内战争;从真实发生的“交农事件”“风搅雪”运动到日寇入侵的烽火硝烟,这些宏大历史深刻影响着白嘉轩、鹿子霖等人物的命运。这种将时代洪流与个体生命紧密缠绕的叙事,让整部作品散发着历史厚重感,每次重读都会引人深思。

  《大梁村》展现的时代图景与《白鹿原》不同:从20世纪50年代的互助组、合作化运动,到人民公社集体经济的建立;从市场经济浪潮对乡村的冲击,到新时期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半个多世纪的制度变革与社会转型,构成《大梁村》的历史背景。

  如何将宏大历史融入作品?陈忠实先生的创作手法给了我启示,就是将宏大历史融入人物和故事之中。

  譬如表现人民公社时期的集体生产生活,除了“开社员会”“龙口夺食”等集体活动场景描写外,更重要的是塑造典型人物,反映社会矛盾。为此我塑造了生产队队长席广田这一典型形象。他常对社员们讲:“集体就是大家,大家都出力,经济就会壮大;都想给自己挖,集体就会垮。”这是集体主义精神的动员和引导。在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他默默落了泪。这泪水,既有他对土地荒芜的痛惜,也有他对集体生产时代的怀念。

  陕西人民出版社评价该书:“如果说《白鹿原》为中国传统农耕文明画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句号,那么《大梁村》则可视为‘后白鹿原时代’现实主义乡土叙事的崭新历史坐标。”“作为农村改革变迁的一个缩影,在各个历史阶段中,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强大的凝聚力、火热的战斗力和蓬勃的生产力。”

人物塑造:

在典型性格中感知人性的复杂与美善

  陈忠实先生在《白鹿原》中塑造的人物群像,堪称中国当代文学的典范。白嘉轩挺直的腰杆里藏着宗法制度的顽固坚守;鹿子霖狡黠的笑容中透着权力欲望的膨胀;田小娥的悲剧命运演绎着封建礼教对人的摧残;黑娃从长工到土匪再到求学者,直到最后被杀的人生轨迹,展现着历史洪流中个体命运的叵测沉浮。这些人物之所以不朽,就在于他们既是时代的产物,又展现出人性的复杂。

  在创作《大梁村》的人物时,我铭记陈忠实先生“不将人物简单化”的思想,力求在典型性格中挖掘人性的复杂,但《大梁村》更多地弘扬了人性中的美善。举几个人物例子:

  易建设:这是我自以为塑造得比较复杂的人物。在他身上,有精明能干的一面,有秉公办事讲政策原则的一面。但他最终在权力诱惑下逐渐迷失自我,走向腐败深渊。有人评论指出,这种刻画“高度契合现实逻辑和人物本质”,但与《白鹿原》中有撕裂感的黑娃、白孝文相比较,我感到还是“单薄”。

  席广田:塑造这个人物时,我的脑海中常浮现白嘉轩的身影,但席广田又有截然不同的时代内涵。他不是宗法制度下的族长,而是人民公社时期的生产队长。冷丁先生用“为人正大,善良谨慎,爱社如家,不谋私利,工作勤恳”概括他的性格特质。记得描写他带头修水库、创建砖瓦窑、进县城买麦种等情节时,我眼前就浮现出当年村里的王队长、张队长的身影。

  于刚乾:作为核心人物,我试图通过他,向读者展现一位坚守理想信念的干部形象。为多打粮食,他带头抗旱打井,总结大梁村经验并在全公社推广,心系老百姓,坚持反腐败。这个形象曾被质疑过于理想化,但我努力通过生活细节等描写,想告诉读者:这不仅是人民的期盼,也是生活的真实;理想主义者的身影,从未离开现实生活的土壤。

  后两个人物,我着力表现他们积极的价值追求。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评价:“翻开这部小说,你能看到生活的丰富,人性的复杂,更多则是领略到朴素人生的价值追求,和美善生命绽放的光彩。”

结构艺术:

确定适合自己的双线叙事架构

  《白鹿原》的叙事架构堪称文学工程的典范——以白、鹿两大家族的命运为主线,将政治变革、家族恩怨、宗教信仰、民俗风情等多重元素编织成一张宏大的叙事网络,形成多线条、多层次、多寓意的“史诗迷宫”。这种高超的结构驾驭能力让我高山仰止。反复斟酌后,我决定从实际出发,采用更容易驾驭的“以线性叙事为骨架,以非线性叙事为补充”的结构形式。

  《大梁村》的内容涵盖四个方面:社会治理的变迁、主人公的成长与蜕变、爱情故事的发展、地域人文历史的演变。如何将这四方面内容有机整合而不显杂乱?

  冷丁先生在评论文章中分析道,作者循着“线性”和“非线性”两种叙事方式展开创作。线性叙事:按时间顺序推进,从20世纪50年代初的互助组合作化运动写起,历经人民公社、改革开放,直至新时代的乡村振兴。这种时间轴式的呈现方式,确保了历史叙事的连贯性与完整性,让读者能直观把握乡村社会的变迁轨迹。非线性叙事:采用非时间顺序的叙述方式,包括插叙、倒叙等多种手法。其中“忆苦思甜”“童年回忆”“新仇旧恨”等章节,以及生产场景、文化习俗的描写,均在叙事主体中构成旁逸斜出的描写。作者运用线性叙事搭建历史骨架,又通过非线性叙事填充生活血肉,既继承了《白鹿原》的史诗追求,又适应了新时代读者的审美需求。

细节描写:

从乡土生活中找寻真实的历史印迹

  陈忠实先生说过,“细节是文学的神经”。《白鹿原》中那些令人过目难忘的细节,时常浮现在我脑海:白孝文在饥荒岁月中饿倒在土壕里,被野狗啃食脚后跟却因极度虚弱几乎没有反应;田小娥含冤死后,借鹿三之口发出控诉:“大呀,我到白鹿村到底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一朵棉花,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黑娃为田小娥复仇,一棍打断白嘉轩那象征宗法权威的笔直腰杆。这些细节如同锋利的刻刀,将历史的褶皱深深刻进读者心里。

  创作《大梁村》时,我也不断提醒自己注重细节描写。比如写人民公社时期干部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场景:方副社长坐在小凳上端碗吃饭,一只芦花公鸡在灶火前刨食扬起阵阵灰尘,于刚乾随手用擀面杖打了一下,公鸡受惊后扇动翅膀飞到方副社长的头顶,方副社长的秃顶上留下了几个鸡爪印。

  此外,我还着力描绘了诸多日常生活场景。通过这些日常情景,主要想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态和人们的面貌。这些努力被冷丁先生捕捉到了,他评价道:作品中展现的“乡村生活、耕读劳作、邻里交往、家族恩怨、男女情缘等世相百态,充溢着浓郁的生活底色,具有高度的真实性、生动性和时代性”。

责任编辑:王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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