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14-12-29

　　  配图桂璐
　　风从半夜开始，呼呼啦啦地刮个不停，把树枝上的残叶剩果一股脑儿地扫落在地。人们常说下雪不冷，消雪冷，还真是这么回事。红红的太阳被风洗礼后变得冷酷无情的甘冽。风过处的皮肤上像有尖刀在游走，火辣辣的钻心痛。她解开围巾重新把头、耳朵、嘴巴和半个脸严实地裹起，接着在脖子绕了两圈结个活扣。双手麻利地塞到袖口，侧身靠在树杆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平面，尽量减少与风的接触，口里哈着的白色热气很快又变成冷嗖嗖的空气，双脚频繁地跺着，此情此景让她说不上是埋怨还是后悔。
　　前几天省气象台预报将有更强的寒流来袭，她灵机一动，托人又从多彩批发中心进了一批应急防寒用品，想借机多卖个好价，多赚些钱，尽快给孙子凑齐那要命的取暖补贴。这天她一大早就出摊，来到长影路公交站旁边占了个理想的位置。可她有点失算，忽略了一个细节：隆冬的周日人们往往喜于赖床或较晚出门。所以，清早街头不会有什么人流，不会有想象中的交易，有的只是冷风和寒气。这使得她和那些店铺林立，摊位临近，货源同质的卖家无不望眼欲穿，左顾右盼地期望能有买主光顾。可恰恰相反，空有人气。剩下的唯一是耐心，再耐心……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苦难的岁月，想曾经快乐的人生。自己和自己在心里说着话，宽着心。男人是一家国企的六级维修工，在一次事故中死于非命。她靠捡破烂把儿子抚养成人，用摆地摊的钱供儿子读完大专至成家立业。摆地摊让她饱尝了生活的酸辣苦甜，学会了同各种人打交道，习惯了和城管捉迷藏，也进而历练出了自己厚道、要强又腼腆的性格。一股寒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随手用凳子、石块和木棒把摊位压好……
　　这时，从身后店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女的在指拨男人用开水冲杯黑芝麻糊或雀巢御寒。男的哼着流行曲调打开炉门利利索索地做完了上述动作，浓浓的香味飘过来。她愤懑、反感，忙用围巾堵在鼻孔上，浑身的不自在！“大妹子，你是个铁人！”同院的李阿姨买菜路过，看她呆呆地站在那儿，关切地问：“有生意吗？”她焦虑地摇摇头。两人寒暄起来，李阿姨忽有所思地说：“孩子的手套烂个窟窿也该换了。”接着选了双驼色棉手套，递过钱转身便走。她追过去硬把多收的钱退回，肯定地重复道：“25，一双卖25元。”20路公交车已经进站，下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说她真像同在洛阳以摆摊为生的老妈，慈眉善眼。便问她有几个儿女，在不在身边。她没有正面回答，却故意打岔先问对方的老人好，并嘱咐说：“摆
　　地摊不易，要按时吃饭，保护好身体。”对此，中年夫妇听了好不感动，临走时一下子买了近50元的棉袜、手套和厚鞋垫之类的东西……
　　临近中午，街头的人陆续多了起来，近水楼台先得月，特别是她的摊位地处公交车的交汇点，上上下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生意格外得红火，还不断出现买卖小高潮。令同伴们既羡慕又忌妒，特别是从身后的店铺里传来阵阵熟悉而不快的声音。
　　“看到了吧？”女人埋怨道，“生意全让劫走了。”
　　店铺和门外摊位七八步之遥，一方生意不断，一方冷冷清清。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哪……”
　　“哪，哪什么？！”女人厉声说，“叫挪一边去！”
　　“……”男人无语，抬不起脚，迈不动步……
　　“你不去？我去！”女人一下子把男人逼到了墙拐角，“生意场上无熊样。”
　　“那——还是我……”男人深知自己女人的刁蛮，啥事都可能做得出，再说毕竟……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妈，你能挪挪不？”她不理他。依旧热情地给买主介绍、推荐商品，收钱、找钱……仿佛压根就没有
　　看见他这个一米七高的儿子。
　　“妈。你不挪走，我叫城管来！”手机急促地叫着，不用说，这是她的死命令！他要挟着开始动手拿东西。
　　“啪！”她狠狠地给了儿子一记耳光。怒斥道：“没良心的东西。不逼着要你儿子的取暖钱，我挪！”她依然忙她的生意。
　　儿子捂住发烫的脸颊，眼冒金花头发懵，一股股寒风冷气呛鼻，强烈地刺疼了他那麻木的神经，片刻之后歉疚、愧悔地扑通一声给他妈跪下了，任凭手机歇斯底里地喊叫……他妈不屑一顾，依旧忙着手里的生意。路人见状，纷纷围了过来…… 
  □王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