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勇
　　小芳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是去门外，看地里的油菜开花儿了没有。晚上睡觉前，要向奶奶再次确定，油菜啥时候开花儿？奶奶每次告诉她只是说，快了，快了。七八岁的小芳，不能完全理解“快了”具体是多长时间，而是在每天放学回来后，还要责备奶奶一句：“你天天说快了，可我天天看油菜，烂油菜，咋还是不开花儿？”
　　小芳日思夜盼，油菜能够快点儿开花。因为妈妈在出门走的时候，和她有个约定，只有在油菜开花的时候，才能兑现。小芳等待油菜开花，等得很着急，甚至是焦灼。奶奶变着戏法做各种好吃的饭菜，她吃得无味，吃得费劲，也没有妈妈在家时吃得那么多。奶奶不会讲故事，不会和她嬉闹，没有办法哄她开心，使她能够多吃点饭。有时候急了，就骂她：你个瓜女子，不讨人喜欢得很。有时候，也给她屁股几个巴掌。小芳不高兴了，就哭得伤心，越伤心，越是盼望油菜早点开花儿。
　　农活清闲的这段时间，家里就小芳和奶奶两个人，因此小芳只有每天在学校还有点快乐，但它并不丰满。原来四五十个学生的学校，现在只剩下了十几个学生，而且是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合班，一个老师教她们，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老师一天从早到晚，忙完了教学之外，就是给自己做吃食，没有时间给她们这些娃娃找个玩乐。另外也没有条件，山村小学有个读书的地方和老师教学，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们家邻居没有玩童，放学后，她能够面对的人，除了奶奶，不是东邻的爷爷，就是西家的奶奶。很多孩子都随着自己打工的爸爸妈妈去了城里读书。个别家里有孩子的，住家的距离或隔着一面坡，一条梁，一条沟，或隔着一座山，绕着一道弯，横着一条岭。
　　在秦岭南山的这个村庄，小芳本来是不孤独不缺少快乐的。她喜欢的叔叔、阿姨和伯伯、婶娘家里都有孩子，加在一起，一共有多少，她没有数过，反正是有很多了，足够给她带来享受不尽的快乐。以往过春节的时候，是她最为开心的时候，她不仅可以见识从城里回来的孩子穿着的漂亮衣服，随身携带的新奇玩具，还可以听她们讲给她的动听故事。这些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和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游戏。而这种快乐，一年之中，她只有在过春节，或者是夏秋两季收获耕种的时候，才能碰上几回。
　　今年春节过后，眼看着玩伴们陆续都随父母走完了。最后，她的爸爸妈妈给她说他们也要出门去打工，嘱咐她在家要好好听奶奶的话，她点头，和奶奶一起把爸爸妈妈送了好远，终于忍不住了，哭着问：“妈妈，你啥时候回来？”妈妈说：“油菜开花儿的时候。”她不理解妈妈的话，为什么要在油菜开花儿的时候回来？但是她记住了，天天念叨，天天盼望，油菜能够快点开花。
　　小芳等待的岂是油菜开花儿，又岂是妈妈能够早日回家？她真正等待的，应该是那久违的，一种盈盈的温情，一种甜甜的幸福，一种款款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