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是大唐宝鸡热电厂一名普通的架子工。千河地区强烈的日光赋予了这个48岁汉子黑红色的皮肤和河边苇草一样坚韧的品格。今天他的任务是要把炉膛内10米高的脚手架搭设完成。
　　进入五月份后，千河地区遍地生火。这炉膛内部虽然见不着一丝光线，但却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大蒸笼。3天以来，他和几个工友没日没夜地赶工期。把一根根3至5米长、口径5公分的管子竖起、横档、斜跨，组成这密密匝匝，坚如壁垒的钢架。
　　老黄是吃苦惯了的，想着早年在建筑队的时候，盛夏严冬、烈日寒风里长年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施工，他从来没有叫一声苦。可是到了这大唐的厂子里干活，活倒是轻了一些，就是规矩多了些、制度严了些。这不，今早刚刚爬上架顶，下面就来了一个红帽子高声嚷嚷着叫下来。
　　“这上一趟容易吗，有什么话喊一声，我能听到，”老黄向来对这些红帽子没有好声气，整天不管别人忙闲，到处转悠着找事，不就是想摆摆官架子吗。
　　“我以安监部的管理职责，要求你马上终止工作，不然责任自负！”唉，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老黄只得乖乖地下来。
　　“安全带扣环没有按要求锁住，安全帽系带没有收紧，罚款100元，”红帽子毫不客气，像法官下判决书一样开了罚单。
　　“哪里就要了命了，我搭了20年架子也没见少过一根汗毛！”老黄火了，本来还指望这月的工资下来给上大二的孩子寄点伙食费，然后再和几个工友搓一顿，这下酒钱没了。
　　“我们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请见谅，如再次发现类似违章，加倍处罚。”红帽子照本宣科般说了几句小孩都懂的话后，转身走了。老黄知道已经没法挽回，那100元毫无意外地会从工资上扣掉。真没一点人情味！
　　吃中午饭的时候，老黄在食堂碰到了那个可憎的面孔，虽然卸掉了红帽子，但早晨那副摆谱气人的样子还在眼前晃，他没有好气地绕开了。正闷闷地吃饭，那副可憎面孔径直过来坐到了他对面。还要损人不是？
　　“大哥，家在哪里？什么时候进的厂？”红帽子脸上堆着笑先开口了。
　　“嗯，石羊庙村的，老邻居。”老黄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早晨的事，我要向你说明，在一个几百号人的大企业里，我说了不算。”
　　“款都罚了，还说了不算。”
　　“是的，我说了不算，制度说了算；在这个厂子里，就是厂长也得按照规定办。我知道你们挣点辛苦钱不容易，但正是因为你们辛苦，你们是一个家的顶梁柱，你们的生命才比别人更值得珍惜。做好安全措施，就是为自己买一份免费的人寿保险，早晨的事，还请你原谅，”红帽子递过来一根烟，眼睛里满含着诚恳，老黄心里一热，感激地说：“嗯，我记下了！兄弟，谢谢你的提醒。”
　　整个午后，老黄胸口充盈着一种莫名的激动，在闷热的炉膛中，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健，攀爬、上丝、紧扣，小心翼翼地执行着每道安保措施。并时刻不忘把那些“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老掉牙的道理讲给几个同伴。
　　从炉膛出来时，一阵雨刚过，凉风袭来，他舒服地伸了一下懒腰，已是掌灯时分，看了一下手机，晚上8点。一条短信引起他的注意：
　　“爸爸，今天是父亲节，祝你健康快乐。你年龄大了，干活时一定小心，安全第一。”
　　□孙剑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