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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文化 > 史海·观察 郑国其人 ——从水工到“水神”
2022-06-28 10:25:13来源:陕工网—陕西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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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元年(公元前 246 年),一项浩大的引泾灌溉工程在秦国正式上马,或者说,一个由韩王苦心孤诣设计的、旨在“疲秦”的庞大陷阱破土动工,而工程的设计师兼总指挥正是来自韩国的宾客——水利专家郑国。

此前,关东六国已日渐衰落,没有谁可以单独与秦抗衡。韩国也曾多次与秦国较量,实战证明,不是对手。桓惠王九年(公元前263年)秦攻韩,桓惠王献上党郡求秦息兵,岂料却引起秦国与赵国争夺上党的长平大战。结果,赵国元气大伤,韩国也跟着吃了一闷棍,再也直不起腰来。韩王看得清楚,西秦东进吞并六国已是不可逆转的大势,而秦军的铁蹄首先踏破的必将是韩国的山河城阙。他卧不安枕,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条自认为兵不血刃且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妙计:派一个合适的人以游士身份入秦,说服其倾注大力兴修一条300余里的长渠,使之劳民伤财、疲于工程而无暇东顾。

实施疲秦之计的重任落在了郑国肩头——他不仅是一流的水利专家,而且笃诚忠信,敢作敢当。

说服成功,工程启动,郑国迎来了漫长的如履薄冰的日日夜夜。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有千千结。

六路风景,壮阔莫过于“供应”一路:投入工地犹如千军万马的役夫和无以计数的物资。投入自然是多多益善,不过郑国更期望有那么一天,亲眼见到“供应”速度慢下来;

八方消息,郑国最敏感的当然是秦与六国的兵戈动静,特别是何日六国竟振作起来一改防御自守而主动出击;

这心结那心结,身份暴露的危险如影子一般跟在身后,这是郑国心中最大的结。

郑国明白,说一千道一万,最要紧的是把工程做大、做好。大,才能对秦造成巨耗,才能拖长工期;好,才不至因为奢费、滥用而被怀疑。再说,依着一个水工的职业本能和习惯,哪怕是为仇家干活,也不可拿工程质量作报复。

然而,“势”与愿违,疲秦之计的预期效果始终只在渺茫的期待中,而引泾工地一直繁忙喧闹,“风景”依旧,前方的“消息”也依然是秦军势如猛虎:

秦王政二年,秦将麃公领兵攻打魏之卷,斩首三万;

三年,秦将蒙骜攻韩,夺取十三座城池;

四年,拔取魏之畼与有诡;

五年,再攻魏,夺取酸枣、燕、虚、长平等二十城,设为东郡;

六年,赵、魏、韩、燕、楚五国联军攻秦,而“秦出兵,五国兵罢”……

曾经的一切异想天开被一扫而光。

修渠之始,郑国表面上一副建功立业的样子,内心却十分纠结:修渠原本为了曲线救国,但渠成后关中土肥地壮,物产丰饶,虎狼之师也便有了充足的粮草军需,这不又是在助敌备战吗……

而今,没有侥幸,只能踏踏实实修渠,纠结的心情反倒得以舒缓。

他曾多次重新审视自己为之卖力的“疲秦”之计:以韩之具体处境,谁能拿出比这更好的点子呢?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就是好办法,说不上高明,也不算愚蠢。他又问自己:如果让你来选——假如你是韩王,你觉得让谁入秦去开辟这条隐形的战线最合适?还真是非君莫属。

既然引泾修渠是救韩的必须,就不必过多为渠成后于秦有益而不甘。既然你郑国是赴秦施计的不二人选,就该安下心来,以一人牺牲换取一国数年安宁。再 说,天意人愿,几百年来杀人盈野的战乱也该结束了。统一天下必然由强者来完成,让已经强大的秦变得更富强些最终统一天下,又有什么想不通?

秦王政八年韩桓惠王的死,让郑国彻底松开了心中的结。其时,工程已过大半,再想泾渠姓韩姓秦不仅没有实际意义,而且也真的难说清楚:说是疲秦之计快要结束可以,说是富秦工程已近收官,也全然不错。韩王逝去,让他哀痛之余更少了一份牵挂。不难猜想,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郑国曾面向东方心祭韩王:八年来,臣不敢忘记我王重托,尽心竭力为疲秦而修渠,秦未被拖垮应属天意,臣实无能为力。而今,臣能做也必须做的事仍然是认认真真完成引泾工程,一来此系大王之托,需得有始有终;二来兑现当初诺言,还秦一条引泾大渠。作为水工,臣还有一桩心愿:在关中的图册上画一条蜿蜒流淌三百里的金色缎带,给天下万众一个交代。想大王必不怪臣……

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约在秦王政九年,郑国的真实身份暴露。此时,朝堂鼎沸,空气炸裂,“秦欲杀郑国”。

多年来,生与死的“心战”已在郑国心底进行了无数回合,结局都是求生胜于赴死。郑国并不害怕死,刀剑加颈不过是瞬间的痛,但他憎恶死,因为死会像一个颟顸专横的判官,依照“成王败寇”的老调子,给你贴上“韩国间谍、历史小丑”的标签,丢给千秋万代的后人。所以,当死神真的逼近时,郑国便毫不犹豫做出抉择:迎接挑战!

在身陷囹圄的日日夜夜,无论醒时梦里,郑国都在做着同一篇文章,一篇可以命名为《谏修渠书》的答辩词。接着,一场“挑战不可能”的历史活剧便在王气森森的秦廷上演——

我知道,自己已让大王雷霆震怒,但大王并没有盛怒之下立赐臣死,而是亲自讯问,容臣回话。只此一点臣已不胜感激,愿推心置腹,从实招来。

臣确实有罪。当初建议大王凿泾开渠,是奉了韩王之命,其目的在使秦疲于水利工程而无力东伐,以求韩国暂时的安稳。臣向大王隐瞒了真实意图,装作一心为秦的样子,臣有罪。

但臣之罪可赦而不当诛。当今诸侯纷争,无计不施,弱韩面对强秦,势如累卵,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托臣实施。王命在身,国事为重,况人以国士待我,我当以身相许。以大王之明,当能体察臣当时的私衷。

重要的是,除了身份有假,臣当初预言引泾工程告竣,其强国富民之功不可估量,并无一句虚言。虽说是韩王在用计,而渠却实实在在修在秦国大地上。而今,工程已近尾声,所谓“疲秦”之谋并没有给秦带来多大危害,而五谷丰登,仓廪充实,兵强马壮的盛景却是闭眼即可想见。可以说,臣主持修渠是做了一件于韩、于秦两利的事,但利韩甚小而利秦极大,为韩不过延数岁之命,为秦却有万世之功。

昔日齐桓公不记射钩之仇,拜管仲为国相,得其辅佐,终成一代霸主。臣请大王赦免当初的欺瞒之罪,让臣戴罪立功,完成引泾工程。臣本水工,变水害为水利乃是臣的职业本分,八九年的晴雨风霜,跋涉呼号,臣已与引泾工程结下不解之缘。只有工程竣工,臣才会觉得有始有终,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也不辜负秦地民众多年的艰辛付出,而渠成水畅,禾稼茂盛更可昭告世人:当初大王听臣劝谏而兴渠的决策是何等英明!

如果大王偏不宽恕,则臣只能表示莫大遗憾。臣不会五步之内以颈血溅大王,但臣会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见证大王的利剑怎样划过一个有功者的颈项!

出乎所有人意料,秦王嬴政听完郑国的答辩, 竟“以为然,卒使就渠”。

历史的大戏到此出现了不可预期的反转,像 “一棵树撼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原本的对手变成了合作者。自然,是秦王决定了剧情的这一走向。也许,李斯《谏逐客书》让他眼前豁然敞亮的一瞬间,他的脑际便闪过郑国的名字;也许,廷讯之前他已派人勘验过泾渠工程的质量,当听到“堪称一流,无可挑剔”的回话后,他的胸火已消减了三分。又或许,当日郑国的答话既没有推卸遮掩的奸巧,也没有战栗讨饶的卑怯,这倒让原本刚毅戾深的嬴政心生一种莫名的欣赏……不管怎么说,其最后决断都显示着一种王者应有而难得的大度。

因为秦王的包容与郑国的担当,战国后期的历史平添了奇绝惊世的一笔:

“渠成,……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郑国是不幸的,命运赋予他至少十年的尴尬人生。但郑国也是有幸的,历史终究还原了他平民英雄的本色。让我们走出史书的时空,步入后世的民间看看。

郑国渠渠首在今陕西泾阳县仲山西麓瓠口,泾阳地处灌溉的上游,受益在先,泾阳人自然也对郑国爱之更深:

是谁带领我们凿山开渠,把原先的盐碱地变为肥田沃土?众手举锸,就像天空涌起了湿漉漉的云;渠口一开,水流哗哗,如天降救命的及时雨;是谁让谷子糜子垂着沉甸甸的穗儿,桑园麻圃飘散出泥土的芳香?是郑总工。郑先生,好人,也是强人,他为韩国尽忠,也为秦国建功,他不捩天行事,又不畏惧强暴,他不忘自己的本分,一心修成大渠造福天下万民。这是什么?这就是英雄,是大贤,是行走在大地而耕云播雨的神!于是,知恩图报的泾阳人在泾河洪口堰上修起一座郑国庙,与司水之神龙王的庙宇并峙西东,自汉至清,“民以时祀之,历代重修”。

近年来,泾阳人又以雕像的方式纪念恩人,而且不止一处。泾河峡谷的郑国渠景区 9.5 米高的花岗岩塑像,郑国昂首执锸,足登麻履,风尘仆仆,衣袂飘飘,一派垦拓实干的风范。县城东关外广场上耸立的则是成功者的伟岸形象,登高远望,若有所思,足下巨石旁有水如瀑,长途跋涉的倦意尽化作扑向田畴的欢畅……

历史的走向有时诡谲得神鬼莫测,但人心的向背却从来如清水明镜,你为山河民众献身,人间就为你塑像焚香。

□冯日乾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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