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乡村人们自娱自乐时唱的信天游,喜欢他们甚至胜过那些在中央电视台、在各种大赛中获奖的明星的演唱。
在我看来,信天游是从土地中冒出的歌,整天在舞台上红着,离土地远,势必与信天游自身的泥土性、草根性、民间性、地域性、原初性疏离。越是声光电先进的舞台,越容易稀释信天游的本源性和原初性,越容易被包装成“四不像”。从真正负责任的民俗艺术传承角度看,是害怕过度包装和对舞台的过度迎合的。
我喜欢那些地地道道,纯粹用陕北方言演唱的信天游。陕北方言的表现力是独特的,用普通话演唱的信天游,其实已经不叫信天游了。比如,我们说女子受人喜欢,普通话多用美女一词,而陕北方言就用毛眼眼。美女更多偏重外观的表达,毛眼眼内外兼有,更有一种情致的韵味和有着内心喜欢的意味在其中,用普通话难以恰如其分准确表达其意思。但是我们遗憾地看到一些明星,甚至演唱信天游的歌手们为了得到更多人认可,一味走通俗化的路子,自己是红起来了,信天游的原初性、纯正性、独特性、地域性却被破坏,自己还浑然不觉。
信天游是不带任何功利性的歌唱。一旦带上了功利性,那就离自己的初心、离自己的真情太远。表演之唱和性灵之唱天差地别——表演之唱,是未必过心、走心的歌唱,性灵之唱,则是从自己心底里自然流淌出来的歌声,是用泪水甚至血水唱出来的。这样的歌唱首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流满面。而只有把自己感动了的歌,才有可能感动别人。
用方言歌唱、即兴地自娱自乐歌唱,这是信天游歌唱的两个前置条件,失去了这两个条件,其实就是失去了信天游最宝贵的原生态特质,就失去了信天游的个性。信天游之所以是世界级的瑰宝艺术,就在于它的民族性、特定的地域性。越是具有民族性,才越具有世界性。
我爱泥土味的信天游,就是因为我爱其民族性。民族性的重要特质就是地域性。信天游是离人性最近的歌唱,歌者把自己的心门完全打开,把自己的情门完全打开,内心的隐秘完全打开。歌者的所有情的隐秘都让您看到,这种一览无余的真诚本身就是一种极其感动人性的壮举,本身就具有打动人的魅力。
我有意识地和众多乡下人为友,他们的歌唱一旦响起,我听得如痴如醉——他们的原初性保存得那样完好,没有一点儿破坏。在我的熟人圈子里,这样的歌唱者太多,类似这样的歌唱者在陕北大地上太多。我经常表达这样一个观点,在陕北大地上,具有明星一样歌唱信天游水准的何止一千人,何止一万人?他们哪一个不能唱几首?即使是放羊人、洗衣女,高手在民间绝对不是一句轻飘飘、软绵绵没有内涵的客套话。
我不敢说自己是欣赏、研究信天游的行家里手,但从真正传承、保护信天游的角度和层面说,我庆幸离这样的歌唱最近。至少让我身上保持很浓的泥土味、烟火味。有了这种味,我才不会分不清好坏美丑。应该感谢乡间的歌唱者,他们才是地地道道的、真正传承保护信天游的主力军。信天游因为这种没有穷尽的泥土气而魅力无穷,而永远葱茏。□王祖文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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