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访周公庙时正值炎阳似火烧的仲夏,但一走进凤凰山麓的周公庙,就到了古木成林、遮天蔽日的清凉世界。
周公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树木多,古树多,奇树多。
所谓树木多,就是树木品种多种多样。在周公庙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地,到处都是树木。建筑也被包围在参天大树之中,若隐若现。据悉,抗战时期,原国民党上将程潜视察西北战区,为防止日本飞机轰炸,就住在参天大树遮蔽的周公庙里,今有程潜别墅为证。
所谓古树多,就是成百上千年的古树比比皆是。大门口的古槐树龄高达1700年,侧柏树龄也达1300年,庙内多棵古柏、古槐树龄也在千年以上。
所谓奇树多,院内柑橘树龄有300多年,满身的“疙瘩”就像健壮男子发达的肌肉。
但给我留下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桑树。
我没有统计周公庙里有多少棵桑树,但有人统计《诗经》里竟有20首写到了桑树,可见周人与蚕桑关系多么密切。桑树既是护养生命之树,能养蚕吐丝织成绸缎,桑葚能充饥,桑林也是谈情说爱的理想场所。《诗经》时代,人们除了种五谷外还会种很多树,桑树正是其中之一。桑叶用来养蚕吐丝制作衣物,桑木用来制作弓或者战车。桑树全身都是宝,所以被大面积栽种。孟子曾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可以说,桑树在先秦时代是普遍的经济树种,它栽在民居附近,方便照看。“日出东隅,落于桑榆”“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桑作为衡量时间刻度的重要系数,已是先民生活中须臾不能离开的元素。桑梓,桑树和梓树连在一起的简称更成了故乡的代名词。
因为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采桑比较适合女性,一提到桑树,也马上就让人想到采桑女。最早唱出桑间约会的是《诗经·鄘风·桑中》: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美人孟姜在桑林中等候恋人多时,心咚咚直跳。她本就靓丽,斑驳的阳光从密密的桑树叶缝隙落到脸上,阳光照射得脸庞洁白如玉。她邀恋人到上宫约会游玩,天色不早,她依依不舍送恋人去淇水岸边乘船。这一天,不知他们究竟说了多少缠绵情话,只知道他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在周公庙众多桑树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姜太公殿左路旁的一棵卧倒在地的桑树。据说多年前,此桑树被大风刮倒,倒地十年后,树身上发出的12株新芽竟又长成12棵树,被誉为“独木成林”,成了庙里一大景观,也是游客留影背景佳选之一。树牌上起名曰:“卧桑。”这正是“卧桑卧桑,亦根亦壤。周原沃沃,瓜瓞绵长”。
仔细观察,此桑树之所以倒而未死,恐怕有两个原因,一是根还在土里,有根就能吸收水分营养。二是树干接近地面,也接地气,如果仅靠有限的根吸收水分,恐怕是难以养活12株新长出的树苗,继而长成12棵桑树甚至蔚然成林的。
这不禁使我联想到三国的卧龙先生诸葛亮,如果不是隐居在卧龙岗潜心读书、观察天下,能说出三分天下、高人一等的隆中对吗?
我也联想到霍去病墓前的卧虎以及贾平凹的《卧虎说》。卧虎是霍去病墓前的一块普通石雕,在一块不到两米长、一米高的石块上简练刻画着虎纹,形似一只卧着的虎。《卧虎说》:“这竟不是一个仰天长啸的虎,竟不是一个扑、剪、掀、翻的虎,偏偏要使它欲动,却终未动地卧着?卧着,内向而不呆滞,寂静而有力量,平波水面,狂澜深藏,它卧了个恰好,是东方的味,是我们民族的味。”卧着有利于扎根生活汲取营养,有利于近距离接地气体验民生,有利于以静待动,观察生活的风云变幻。
我还联想到海明威的名句:“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周公庙的卧桑就像胡杨树倒而不死,死而不朽,不仅不死不朽,反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卧桑不正是自强不息的君子的化身吗?!□王新民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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