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十三花。

淅淅沥沥的雨珠，让古城西安的人们几乎忘却了身处三伏天里，但动辄如雨下的汗滴提醒我们夏日的燥热与潮湿。与几个同学和朋友相邀到和平门外一家饭馆聚餐，这是以陕西大荔名菜“九品十三花”为店名的一家地方风味餐馆。

步入店面，厅堂宽阔、明亮简雅。西侧不同大小的包间都以大荔特色景致来命名，如沙苑人家、洛水乾坤等，体现着大荔的人文风韵。

在还没开席的闲聊中，我竟被同学及朋友“九品”之“品”的释义问住了。我脑海中“品”更多的应该是品格、种类这般定义，抑或闪现出“芝麻官”一类官位等级，想不到“品”是一种广口略浅些的器皿或餐具。待回到家中，急忙翻阅《辞海》，有一种解释“品物流形”出自《易·乾》似乎可以佐证但又似乎牵强。网上查找又有“品指比碗大、比汤盆小的容器，用于盛汤菜”的表述，这也可能是大荔方言独有的寓意吧。

说起来，我曾有好几次身临大荔，但似乎离大荔总还是有那么一点“距离”。“九品十三花”是大荔地方宴席大菜一绝，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其特点在于融合了四方汉人的素食、胡人的荤食、夷人的海食，用料考究，烹饪技艺精湛，并以宴席目的之不同，结合婚俗、寿礼、丧俗等民间饮食礼仪文化，积淀升华成为大荔地方名菜。

“九品十三花”起源于大荔朝邑、高明一带。相传很久以前，当地有一农户欲为儿子结婚摆设筵席，却又经济拮据，正在发愁间，有个叫田七巧的嫂子主动请缨，用农家种植的多样蔬菜和养殖的畜禽做出了十三道凉菜和九碗热菜——“凑”成满满一大桌招待宾客，客人吃后啧啧称赞。从此，它便成为当地响当当的名菜。随着历史的推进，人们赋予其更多文化内涵，让这道传统的经典菜品色、香、味俱佳而得以传承。

“九品十三花”虽是一桌普通的宴席菜品，却又不那么简单。菜品中蕴含的文化内涵相当深厚，值得在酒席间细细品味。其中的“九品”代表长长久久，“十三花”则寓意新生活如花儿一样缤纷斑斓、绚丽多彩。整个宴席分四轮，先上的是茶席，近十个小盘盛放着水果点心，此为开吃前的预热；之后才是凉菜、热菜等，每一道菜都经过精心制作，体现出大荔人民的热情好客。此外，“九品十三花”还寓意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期盼来年生活更加美好幸福。

因我们只有六七人，店家推荐了小份的“九品十三花”。虽说小份，依然是按这桌宴席的规模讲究操持，先端上来的是九盘茶点：四盘干果、四盘水果，还有一盘点着朱红的甜点。品茗闲谈并品尝着果味茶点间，服务员又端上来十三盘凉菜：四个荤菜、四个海菜、四个素菜，中间摆着干冰的盘子上面放着雕刻的蛋花，给干冰浇水，桌面顿时云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随后端上桌的是热菜，完整的九道“热菜”都是大荔的名菜：洪福齐天、柜中缘、烩金门、升官图、酸汤小酥肉、银耳粥、生汆丸子、酸辣肚丝、蜜汁轱辘。我们人少简化了些，也上了五六道热菜，有黄河鲤鱼、馒头小酥肉、酸辣肚丝、银耳粥等，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大荔古称同州，地处秦、晋、豫黄河金三角，东连山西、河南，西接渭南、西安，素有“三秦通衢”“三辅重镇”之称，具有承东启西的重要区位优势，是源远流长的黄河文明发祥地之一。“九品十三花”就是勤劳豪迈的大荔人民在饮食文化园地上深耕和追求的成果，因席中汤菜较多也曾被称作大荔水席。传说当年慈禧太后逃难西奔长安，途经同州府品尝了大荔水席后，感慨盛赞“民间竟有如此美味，同州水席最养人”。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长安县（今西安市长安区），遇到谁家有喜事大办酒席，也曾有过“十二件子及十三花”席面的说法。我的印象中“十三花”代表着家乡宴席的最高水准，似乎有四道凉菜、四个蒸碗，还有四道热菜，外加一道生汆丸子汤。这道汤菜必定最后一个上桌，吃完这道汤菜就该“起席”回家去了。

我依稀还记得家乡“十三花”中四个蒸碗分别是条子肉、块状肘子、粉蒸肉或小酥肉，再就是八宝甜饭。小时候偏爱吃垫在肘子块下面的红薯，这种薯块经油炸再与大肉一起蒸一个多小时，香甜可口，故而记忆犹新。可能是紧挨着西安城受到新饮食文化的冲击，抑或是经济情况逐渐好转，后来家乡的婚宴增加了鸡、鱼、虾等新内容。

我们几位花甲老叟，有缘聚在一起品味大荔名菜“九品十三花”，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更感慨如今幸福生活，惬意而悠然。□鹿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