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石马。

大夏石马继承了中国汉代石刻艺术雄浑深沉、体魄巨大、生动传神的特点，代表东晋十六国时期的艺术观念和艺术水平，同时也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珍贵文物。

这是一匹1500多年前的石雕骏马，由整块花岗岩雕成。它驻足而立，昂首正视前方，静中带动，灵动感十足。

大夏石马远看高大威猛，近看呆萌可爱，侧面曲线流畅，身上有精美图案，马面刻有铠甲。仔细观察，它看似直立，其实在悄悄使劲抖动后蹄，准备奔跑。因其常年伫立于户外，经过千百年风雨洗礼，身上伤痕累累——尾巴已断掉，耳朵不见踪影，胸部和铭文处都有残缺，但威风犹存。

根据《未央区志》所载，大夏石马为“大夏真兴六年（公元424年）刻。”原在汉城乡西查寨村外，现存西安碑林博物馆。高2米、长2.25米，昂首端立，前腿并直，后腿微屈，造型古朴刚健。马的前腿屏壁题有“大夏真兴六年岁在甲子夏五月辛酉”“大将军”等字。史载五胡十六国之一的大夏，为匈奴族铁弗部首领赫连勃勃所建，首都统万城（今陕西靖边县白城子）。占据长安后，由其子赫连璝镇守。赫连璝兼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真兴六年被其弟所刺而亡，此石马可能是为纪念他而立。也可能因为赫连璝居于汉长安城宫室内，而这件大型的石马应是其宫苑石刻之一。

“真兴”为赫连勃勃年号。陕西靖边县统万城遗址笔者曾去过几次，重要的一次是2016年国家邮政局发行《长城》邮票时，把统万城遗址搬上了第7枚邮票“高原北望”上。

“大将军”就是赫连璝。他当年就是骑着这匹战马，跟随其父攻下了长安城。此后，他又以太子身份任“大将军”并镇守长安。真兴六年，是赫连璝镇守长安的第6年，也许是为了纪念自己曾领军攻克长安的赫赫战功，抑或为了怀念陪伴自己征战南北的铁骑神骏，赫连璝令工匠雕刻了这匹石马，且在石马上镌刻下雕造年月和自己的官职姓名。石马雕成后，置于赫连璝的驻守之地——汉长安城的长乐宫前，时称“汉城石马”，直至大夏灭亡。朝代更迭，此石马始终不曾挪移。

大夏即为大夏国，是东晋十六国时期少数民族、匈奴人赫连勃勃建立的国家，拥有陕西北部和内蒙部分地区。赫连勃勃于公元407年在今陕西省靖边县境内建统万城为都，耗时6年，寓“统一天下，君临万邦”之意。统万城是中国历史上在沙漠中建造、匈奴留下的唯一一座都城。

接着，赫连勃勃于十年后的公元417年统率大军一举攻占长安。这件大夏石马成了大夏国铁骑神骏征战南北的纪念，成为唯一有文字刻载证物。

大夏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短命的王朝之一，仅存在了24年（公元407年-公元431年），留存至今的遗物寥若晨星。这件刻有大夏国年号极为珍罕的石马，是迄今发现的大夏王朝唯一有文字纪年的遗物，其价值不言而喻。

大夏石马是从汉城遗址的一块麦田上发现的，发现人是著名美术史学家王子云、考古学家何正璜夫妇。

何正璜的考古游记中曾撰文记述：1954年初夏，和西北历史博物馆同仁前往西安汉长安城遗址考察时，在一片麦田中看到一匹石马。众人原本以为是汉代石马，当他们拭去尘土，惊喜地读到“真兴六年”等字样时，确定了它是1500多年前大夏国的遗物。这一次考察促成了伫立千年的大夏石马移步西安碑林。

石刻马造型艺术非常明显地继承了秦汉以来的表现手法，从大处着眼，循石造型使其神态毕肖，生动异常。充分地运用线刻、浮雕和圆雕相结合的处理手法，整个雕塑以圆雕的形式出现，但在表面做了大量的线刻以及浅浮雕处理，既保持了雕塑的厚重感和饱满感，又具有一定的绘画效果和装饰效果。

王子云曾记述这件石马：“造型质朴、古拙，与西汉霍去病墓的几件石马，特别是‘马踏匈奴’所表现的遒劲刚健的风格颇为接近。由于马腹下有一个空隙，雕刻者为了保持四腿的坚固，所以前后腿雕成两个屏壁。这种巧妙的安排，在当时说来，是很进步的。”这段对大夏石马艺术价值的评价，足以说明它在中国雕塑艺术史上的重要地位。

值得说明的是，1954年初夏时，汉长安城遗址还属于长安县第八区（三桥区）。查阅《未央区志·大事记》才发现，1954年初夏过后的9月25日，西安市人民政府通知将长安县的第八区（三桥区）划归西安市，西安市第八、第十一区建置撤销，合并建立未央区。区政府设在自强东路。此时才是未央区诞生之日，但属于小未央。因而“大夏石马”又成了未央区的出土文物。

于是，1954年起，国宝级文物大夏石马就伫立于西安碑林博物馆戟门西侧的亭子里，与另一件国宝级文物唐代景云钟相“对望”。

经历1959年9月一场大火烧毁了孔庙主体建筑大成殿之后，戟门就成了目前孔庙建筑群中最为珍贵和古老的建筑。戟门又称启圣门、仪门。当人们穿过戟门，就可以看到陈列在西安碑林博物馆戟门西北侧的这件富有传奇色彩的大夏石马。

大夏国的短命，源于内乱的皇子夺嫡。还是真兴六年，这一年，赫连勃勃有了废太子之意。太子赫连璝出兵攻打弟弟赫连伦，开始了大夏皇子夺嫡的斗争。赫连璝成功攻杀赫连伦后，也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返回长安城途中遭弟弟赫连昌刺杀。在长安城驻守多年、一直梦想接替皇位的赫连璝，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大夏国经此变故，从此迅速走向衰落。公元425年，曾经叱咤风云、血气方刚、成就霸业的赫连勃勃驾崩，时年只有45岁，其子赫连昌继位。而在同一时期，北魏却实现了皇位的平稳过渡，年轻的拓跋焘即位，史称太武帝。拓跋焘5年间多次对大夏国用兵，先后攻克统万城和长安城，俘获了大夏皇帝赫连昌，奠定了北魏北方霸主的地位。

公元431年，大夏灭亡。大夏石马也成了赫连“夏”与拓跋“魏”之间攻守转变的见证者。

国宝级的大夏石马，一匹跨越千年的石雕骏马，属于那个时代的存世孤品，历尽沧桑，光耀千秋。□朱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