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于佛坪的黑喉歌鸲(雄鸟)。
呼陆平 摄
亲爱的人类朋友:
我是黑喉歌鸲,是一种体形娇小但歌声嘹亮的鸣禽,是东洋界的最神秘成员之一,被列入《世界自然联盟(IUCN)鸟类红色名录》和《中国物种红色名录》。
迄今为止,全世界见过我的人不超过一百,拍到清晰影像的更是屈指可数。
每年,当春回大地,“在哪里能看到黑喉歌鸲”就成了供职于秦岭主脊以南的自然保护区工作者和国内外部分鸟类爱好者的特别关注。
今年5月中旬,陕西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凉风垭保护站巡护员呼陆平连续两天拍到我的清晰影像。与此同时,关于我的来龙去脉和趣事再起探讨,疑问多多。借此之机,特意现身说法,统一回复如下:
是的,从4月底开始,在秦岭,我启动了一年中最甜蜜、最温馨、最重要的课题:谈情说爱、建设家园、绵延子嗣。至于我有没有其他繁殖地,暂且保密。
我是比大熊猫更“年轻”的脊椎动物。1891年,鸟类学家贝雷佐夫斯基和比安奇依据一具采自甘肃省我的家族一员标本,为我定名为黑喉歌鸲,隶属于鸟纲雀形目鹟科歌鸲属。
有学者认为我是金胸歌鸲的不同色型,也有观点认为我与它分别是两个独立种。基于科学精神,这些科学家均认为需要更多标本以及生活史资料加以佐证,才能得出可靠结论。
此后的更长时期,我与你玩起了捉迷藏。
仅在1922年和1966年,才各有一次标本采集报道。至2010年,你确切记录到我的机会也不超过7次。可见,我的家庭成员数量并不庞大。
如此低的遇见率,可能与我体形娇小、活动隐秘、生性胆怯、行动机敏等特点有关系。还有一种可能,即使四目相对,你却没有认出我——可能将我当作一只脏兮兮、肿脖子、长嘴巴的柳莺或麻雀。
文献资料表明,我在秦岭是留鸟。由于长时期没有发现记录,你一度认为我在秦岭绝迹,我只能请时间为证。直至2011年5月,瑞典鸟类学家鲍·阿斯德姆在位于秦岭腹地中段南坡的佛坪保护区辖区内的凉风垭考察时,被一阵悦耳的、嘹亮的鸟鸣吸引——那是我的家庭成员正在谈情说爱,阿斯德姆幸运拍摄到我家的一位“歌手”。
我的首张野外照片发表后,旋即引起轰动,使得这一受胁物种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关注。之后,我在秦岭的繁殖地被发现,排除了我是金胸歌鸲的亚成体或不同色型或亚种的疑惑。名分之争,至此尘埃落定。
2013年,韩宁等人在凉风垭一带进行种群调查,发现了我的家庭成员中的8只“帅哥”和2只“美眉”,还发现2个杯状巢,位于向阳、林冠稀疏、距水源较近的针阔混交林下的秦岭箭竹中。巢口向上,由竹叶、枯草、苔藓等编制而成,内无铺垫物;2016年,张永文等人利用样线法和鸣音刺激法,在位于佛坪保护区西侧的长青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对我进行生态学调查,得出我的家庭成员数量在长青辖区内为189-252只的结论。这些数据有科学依据,却不一定准确。比如,每当发现环境甚至微生境异动,我便迅速地藏匿于灌丛的汪洋大海中,你想从密密麻麻的竹丛灌丛中“捕捉”我,绝非易事。
我是体型较小的鸲类,体长12-14厘米,属于地栖灌丛鸟类,在秦岭南坡的栖息地特征为海拔2400-2500米的中高山区。主要在针叶林和针阔混交林下的秦岭箭竹丛中活动,常单独或成对在林下或竹灌丛间的地面上悄然前行。或在灌丛枝间上蹿下跳或飞来飞去,偶尔停歇于针叶树树冠下部的横枝上。与部分鸟类具有性二型性特征同此理,我也具有此“绝活”。
我家的“男”性个个是低调的华服贵族:上体暗石板灰色,尾上覆羽亮黑色;眼先、头和颈的两侧、喉和胸深黑色;体侧灰色,腹部中央乳白色,具黄色沾染;翼和中央尾羽黑色,其余的尾羽基部2/3白色、端部1/3黑色。
相对于“帅哥”精心装扮、鲜衣怒马,我家的“女”性成员走简约风:上体暗橄榄褐色,尾上覆羽和飞羽边缘淡黄褐色,下体淡橄榄褐色,腹部中央沾染皮黄,其余下体纯白。
总之,“女”鸟平淡得有姿有色,与环境更协调,更不易被发现。关于存在“男”鸟衣着相对鲜艳、鸣唱悦耳,这是一类投资,有利于在求偶期吸引“淑女”。同时,相对显著的声和色,在机会均等时能吸引天敌,从而保护了同一环境中的雌性和大家庭的下一代。但是,即便你听到我的家庭成员鸣唱,想从复杂纷乱的环境中找到它,依然很难。
在繁殖季节,我们成双成对出行,在林冠稀疏的地方捕捉昆虫,以积攒体力、储备体能。此时,“帅哥”常送上肥硕的虫子作为爱情“玫瑰”。
繁殖期间,“夫妻”分工明确、内外有别。每位“准爸爸”都很辛苦,除自己果腹外,还要为巢里专职孵化的“妻子”衔回食物。坚持约12-13天后,同巢的卵在两天内全部出壳,祥和之气弥漫在土洞中的陋巢里。
然而,我的母幼行为和雏鸟生长规律等,至今对你保密。另外,我们会对洞口进行伪装,以隐蔽性提高产卵、孵化和雏鸟的安全,降低了洞巢被发现的概率。
据你们人类现有的文献,我分布在陕西南部、甘肃东南部、四川中部和北部三省相邻的狭窄区域。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范围比野生大熊猫的分布区更狭窄呢?我是候鸟,迁徙时会出现在城市公园、湿地和绿地等。比如,我曾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园短暂停歇,被你惊喜发现。
在此,关于我在秦岭的居留问题可否稍加探讨?至今,在秦岭南坡拍到我的影像,有4月下旬以前、7月上旬以后的吗?有人称在云南、贵州和泰国北部见到过我。据你的类群中的“鸟友”观察,我的迁徙线鸟道,经过云南东南部。至于我的迁徙路线,暂且保密!毫无疑问的是,纤小的我,一生都在旅行中。
你们的观察还证实了我的生存着实不易。比如,各类猛禽和小兽皆是我的生命中的“坎”。目前,我被列入中国《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保护等级为二级。我得到来自你无以复加的关注,与天敌周旋。我与环境气候变化协同共进,否则,就坚持不到今年。
我与黄脚渔鸮和黄喉貂、金钱豹和金胸歌鸲等皆是生物圈的一员。在生态系统的一处,或自以为是,或自命不凡,或四驱加速地冲向猎物,或谨慎警惕东躲西藏,感慨危机与生机并存,日子与乐子一起滚滚向前。
从“小字辈”到众人瞩目,从寂寂无闻至“璀璨明星”,从食物链底层至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我无疑是幸运的,与你和谐相处,共享同一个美丽星球。
未来的日子,愿你对我爱而有度,因为我深知,爱之深切可能滋生利益链条,反作用于我的是不堪承受。至于我与其他同域家伙以及新邻居之间你抢我啄的戏法,或斗而不破或刀光剑影,皆是地球生物圈的“百姓故事”,尽显生态系统的魅力和广博,让我们一起构建生物多样性、共享地球生物圈的福祉。
再次感谢你的关爱!
黑喉歌鸲
于2024年
□曹庆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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