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

如果说春节是为了阖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那么元宵节则可看作迎接春天到来的全民集体狂欢。

春节过后，又迎来了另一个节日的高潮，就是正月十五日的元宵节，又名上元节。这个节日的重头戏是张灯结彩和灯会，所以又叫作灯节。

古已有之的狂欢日

清末《燕京岁时记》中描述的老北京灯节盛况：“自十三以至十七均谓之灯节，惟十五日谓之正灯耳。每至灯节，内廷筵宴，放烟火，市肆张灯。花炮棚子制造各色烟火，竞巧争奇，有盒子、二踢脚、飞天十响等名目。富室豪门，争相购买，银花火树，光彩照人，车马喧阗，笙歌聒耳。”

另有《日下旧闻考》，文中作者以大篇幅生动记述了老北京欢庆元宵节的种种活动和场所，以及各色花灯、花炮的样式，从皇家、官府到民间都其乐融融、热闹非常，节日气氛之浓烈甚至胜过春节。所以民间有“闹元宵”之说。

《史记·乐书》只记载了正月十五日：“汉家祀太一，以昏时祠到明。”而南朝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说：“正月十五日，作豆糜，加油膏其上，以祀门户。”据有关注解，这主要是为了祭祀蚕神。

正月十五成为一年中的重要节日以及相应风俗的形成，是在隋唐时期。《古今岁时杂咏》录有隋炀帝的一首诗，名为《上元夜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中有“灯树千光照，花焰六枝开”之句。唐韦述的《两京新记》云：“正月十五日夜，敕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以看灯，光若昼日。”

金吾是掌管京师守卫和治安的最高官员，负责督查宵禁，古时城市夜间一般禁止闲杂人等出行，称为宵禁。这里是说，正月十五日夜晚，皇帝谕令金吾，放松宵禁，允许百姓看灯游玩。这就是后世所谓的“金吾不禁”。而且也说明，彼时，元宵观灯的习俗业已诞生。

据《旧唐书·中宗纪》：“丙寅上元夜，帝与皇后微行观灯。”可见，唐代长安城的灯会已颇具规模，甚至吸引了皇帝皇后纡尊降贵。

古代女性在元宵节盛装出游

大唐盛世国力强大，唐代社会的开放程度，尤其对于女子，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是全民狂欢，女子不仅可以盛装出游观灯，甚至可以更为出格和放纵，《新唐书》对上述《旧唐书》的增补可证：“正月望夜，帝与后微服过市，彷徉观览，纵宫女出游，皆淫奔不还。”这也见于白居易的《六帖新书》。虽然后世礼教逐渐森严，但元宵节这天对女子还是有很大程度的宽容。

《大宋宣和遗事》曾记载一则故事。宋徽宗有一年元宵节与民同乐，并赏赐百姓御酒。一个妇人喝完御酒，顺手牵羊，偷走了饮酒用的大内金杯，结果被侍卫当场捉住，带到宋徽宗面前。

妇人为了给自己辩护，即兴赋《鹧鸪天》一首：“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贪观鹤阵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归家只恐公婆责，窃取金杯作照凭。”宋徽宗虽是亡国之君，但文化素养甚高，自然爱才惜才，听后龙心大悦，不仅赦免了妇人的偷杯之罪，还将金杯赏赐与她，但也降旨，下不为例。

元宵节对女子的宽厚之风其实一直延续至“峻礼教之防”的清代，据《帝京岁时纪胜》：“元夕妇女群游，祈免灾咎。前一人持香辟人，曰走百病。凡有桥处，三五相率以过，谓之度厄，俗传曰走桥。又竞往正阳门中洞摸门钉，识宜男也。”

可见，无论什么时代，中土传统文化中都有其宽容的一面。

（《财新》2022.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