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们身上，既能窥见大龄女性在职场中面临的广泛困境，如生育焦虑、招聘歧视；也可以看到，在一个年轻男性占主导的行业中，依然有人凭借能力与经验，坚守她们的热爱。

20多岁，男性，格子衫，框架眼镜，有着常年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甚至有点头秃。

这是人们对程序员的刻板印象。

这些刻板印象，源于互联网语境下的调侃，但也的确基于现实之中中国程序员行业的尴尬现状：高薪，但加班严重；人员构成男女比例悬殊；有明显的年龄淘汰现象。

自由工作平台程序员客栈发布的《2021年中国程序员薪资和生活现状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程序员群体中，男女比例接近9：1。35岁及以上的程序员占比还不到十分之一，而对于女性来说，这一年龄分界线或许还会更低。

因此，我们不禁好奇：现实之中，那些30岁以上的“程序媛”们过得怎么样？

小忧（31岁）

“不是能力有差别，而是女生的自我暗示会影响自己。”她说。

小忧介绍，2013年，我毕业于985高校的通信专业，第一份工作来源于校招。那时候年轻，基本上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没有一开始就加班的情况。这让我觉得安逸，也充满希望。

一路顺风顺水，我又跳到了第二家公司。我们组里15个人，只有两个是女生。像上学时一样，作为班级里的少数女生，男生对我们很“照顾”，聚会时让我们少喝酒，打车也会先送我们回家。

我一度觉得，女生在职场的情况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糟糕。但我发现，其实自己内心深处会有一些心理暗示。

有段时间，我们组招人，我跟着同事一起看投进来的简历。看到一个29岁的女生，当时就跟同事说，感觉她应该进不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那家公司待了三年后，我失恋了。也随即决定回老家找工作。这一决定开启了我人生中最焦虑的一段时间。那时总有心理暗示，觉得自己已是“大龄”，又未婚、未育，肯定会被很多公司拒绝，把情况脑补得特别糟糕。

后来，经过朋友的推荐，我入职了一家比较小的创业公司。在这里，不会因为女生人数少就有什么优势。遇到加班严重时，女生在体力上确实弱一些，年轻的时候不觉得，30岁之后，我明显感觉自己年纪大，不能熬通宵了。

这可能就是女生的自我设限吧，比外在的歧视更能影响自己。

不过，当我正式进入30岁的人生时，原本以为自己会像前几年一样焦虑，但其实还好。

因为都是做技术，程序员还是一个比较单纯的职业，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我觉得自己不算多么优秀的职场人，但我还是希望能在这个行业坚持下去。

烟花（34岁）

烟花介绍，我做程序员10年了，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国企做数据分析，3年后进入第二家公司，转为代码开发方向。

在那家公司，我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职场女性婚育过程。

对这个行业来说，生育确实会影响工作。2016年，我生了第一胎。产假期间，只拿基本工资。本来我做的就是比较基层的技术工作，在产假期间更不会有什么晋升的机会。产假休完，也萌生了跳槽的想法。

面试时，有公司明确地告诉我，他们没有技术岗位给女性员工；有的公司问我要不要考虑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工资又低的手工测试岗；有的公司直接就把我刷掉了，即使我表示我已婚已育，他们还是说这个岗位不需要女性。我真的感受到了30岁女性在这个行业的艰难。

当然也有比较委婉的面试官，他们也许看到我的履历不错，会打电话过来沟通，交流一下技术。但最后还是友善地说：“你很优秀，但我们只招男性。”或者“我们这边要求加班很严重，你要照顾孩子，可能很难坚持。”

以我观察，在那家公司里，女性程序员基本上从事比较低层次的工作内容，技术类的很少，管理层更没有女生。这直接导致女性普遍工资偏低。公司也考虑到女生的人身安全之类的，出差尽量派男生去。

女生人数的确太少了，除了部门领导，我已经成为公司年龄最大的女生了。因为生了孩子，想有多时间照顾小孩，有时候白天效率高，会选择早下班，第二天领导就会问我为什么下班那么早，也会说：“大家都很辛苦啊，你一个人下班不好。”之类的话。

当时的我，陷入了巨大的焦虑和迷茫。我一边咬牙忍着，一边努力面试更多公司。

又过了一年，我的职业生涯终于迎来了转机。新入职的公司女性比例依然很低，但做技术的却比较多，也能看到很多优秀的女性做管理岗，同时也不强制加班。因为做的东西有难度，我需要花很多精力去研究，做得好也会有相应的奖励。总之，今年我终于又鼓起勇气，面对我热爱的工作。

IT行业可能在国内显得不那么性别平等，重点是，大龄女性的处境在国内各行各业的情况大抵是类似的，程序员行业并不是一个例外。

此外，还有家庭教育的问题。在很多家庭，家长会给女孩子报舞蹈班之类的，即便她们的数学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可能很好，家长也不太重视。如果数学从小培养得好，我觉得在这个行业里，很多女性是可以超越男性的。

我热爱这个行业，会坚持学习和看书；我老公也是程序员，在和我类似的技术岗，平时我们会交流一些业务。

现在，我的工资比我老公高，以后我可能会做技术管理岗位。在真的走投无路之前，我们还会在这个行业坚持下去。

□崔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