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亚矫

　　伦敦地铁大都会线。

　　融入一座陌生城市，往往从地铁开始。

　　第一次坐伦敦地铁时，拖着大行李箱的我，被脚下的台阶难住了。正当我想奋力提起箱子时，身边一位小哥一把抄起箱子，拿下台阶，然后便匆匆消失在站台。这是我初到伦敦感受的温暖——来自陌生人。

　　可能也是因为那次经历，我对伦敦地铁的印象一直是繁忙中“透着光亮”。

　　伦敦地铁是复杂的。

　　在这里，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老伦敦人”，只要看他需不需要看地铁图就能略知一二。伦敦地铁图乍一看就像由无数彩色线条组成的迷宫。这些彩色线条共同编织成了一张缜密的网，有交汇点、并行线，还无缝对接地上轻轨和火车站，导致它看上去错综复杂。

　　不过，复杂不等于混乱。伦敦地铁每条线路和车厢内的把手都有专属颜色。只要记清线路颜色，就能知道自己从哪来、到哪去，加上无处不在的换乘站，高密度的地铁站点几乎可以把你带到伦敦的各个角落。

　　伦敦地铁是老派的。

　　世界上第一条地铁是1863年开始运营的伦敦大都会线路。悠久的历史，让伦敦地铁难免设施陈旧。比如，消失的手机网络信号。正因为此，纸质读物才是伦敦人的“地铁伴侣”。拿一份地铁口派发的免费都市小报，或者是在包里随时备一本小说，没有网络的旅途便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老派不等于老气。伦敦地铁是地上空间的延伸。这里永远存在着惊喜，充斥着“文艺细胞”，只待那双会发现的眼睛、懂聆听的耳朵。比如，地铁站台的墙壁就是绝佳的艺术长廊，既能看到永久性艺术作品，也有临时性艺术项目，包括展览、海报等平面设计。此外，伦敦地铁站允许街头表演，只要通过“试镜”获得一张演出资格证，就可以在规定的区域内表演。当你穿梭于不同站点，不仅能“偶遇”正在创作马赛克拼图的雕塑家，还有可能“邂逅”音乐表演，这一切让枯燥的通勤变成了一场动态的艺术旅行。

　　很多人说，伦敦地铁有自己的浪漫，尤其对于“粉丝”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你是侦探迷，贝克街地铁站自然不能错过。尤其是刚一出站，看到车水马龙中福尔摩斯雕像悄然矗立，有一种“梦幻照进现实”的感觉。地铁站旁就是贝克街221B。这个“福尔摩斯住址”原本是小说虚构的，可恐怕作者自己也想不到，伦敦人竟然因为热爱专门造了一个出来，当作福尔摩斯博物馆。直到今天，这个博物馆仍会收到世界各地福尔摩斯迷寄来的信件。

　　如果你爱足球，那么就坐着地铁去看球吧。在约定好的地铁站口集合，穿着喜爱的主队球衣，喊着口号、唱着歌，和一大波球迷浩浩荡荡出发。如果刚好在地铁里遇到对方球迷，互呛几声也是难免的。至于比赛结束后的车厢里，则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呼声、放肆的笑声或是爆发的哭声、怒吼比比皆是，仿佛人生的所有酸甜苦辣都被浓缩进了一节小小的车厢里。

　　在伦敦坐地铁，不管去哪都能听到一句话，“Mind the Gap(小心空隙)。”大概由于年代久远，地铁车厢和站台之间的缝隙很大。每次到站，都能听到广播里反复提醒。

　　如今，这句话已成为伦敦地铁的“代言”，还被印在各种冰箱贴、纪念品和T恤衫上，衍生为伦敦地铁文创产品。就连每年的跨年烟火秀，主持人都会用这句话来收尾，既是一种安全提醒，也是一种文化象征。

　　还记得离开伦敦前的几天，特意像观光客一样，对照着地铁图，一站一站“打卡”大本钟、伦敦眼、威斯敏斯特宫。那一刻忽然感觉，地铁就像一个老朋友，见证着生活的点点滴滴，分享着成长的喜悦与烦恼。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路过这里，来了又走;不同经历、不同色调的人生，带来了精彩，也留下了悲伤。这一切犹如光影，虽斑驳了站台，也丰富了伦敦地铁以及它承载的意义：匆忙或闲在、得意或失意的人们啊，无论发生什么，当下一趟地铁列车隆隆驶来时，还请“Mind the Gap(小心空隙)”，然后继续大步向前。

　　(《经济日报》2022.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