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妞驾到。
夏天不会对你留情,却一定能让你流汗。爱运动的西安女娃,知道适时和体重谈判,瑜伽、游泳、普拉提……好身材拒绝光说不练。幻想着凭一场“唐穿”,让肉肉们为自己平反?“以胖为美”的观念,怕是误会了唐代丽人圈。
微微一胖很倾城
丽人多姿,脸好看,身上肉多点,那叫“丰满”,也叫“微胖”。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眼神勾人,歌声清丽,舞姿曼妙的赵飞燕,也要凭借盛装加分才能讨得汉成帝欢心,天生丽质的杨玉环可不就是真的瑶池仙子。
同为盛唐顶流的杜工部在《丽人行》中对杨玉环几位姐妹身材的描写毫不含糊,讽刺盛世危机的同时不改现实主义笔触,直呼“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或可推断血脉相连的杨玉环也是胖瘦适中,身材匀称,顶多符合《杨太真外传》上所说的“微有肌也”。
长袖善舞的杨玉环,能将一支《霓裳羽衣曲》跳得出神入化,令见多识广的唐玄宗难以自拔,想必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不会马虎。在自己的诗作《赠张云容舞》中,杨玉环以“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形容美人起舞时的绰约风姿如轻云缭绕,如柳枝拂水,整体意境与脂肪离心运动时的性感模样毫无瓜葛。
考虑到唐代贵妇“打球,骑马,射猎,郊游”样样精通,加上杨玉环可能拥有的胡人血统,送杨家娘子“丰满”两个字不失贴切。《新唐书》和《旧唐书》中对杨贵妃的描述分别为“姿色冠代”与“姿质丰艳”,也都可谓十分中肯。
当然,她之所以被抓了典型,还得多谢吃货、胖子大学士苏东坡。苏老师秉持“不会作诗的书法家不是好厨师”的认真劲儿,一句“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原本借两位美女比喻书法作品各有所长,却给玉环姐姐扣上了个“环肥燕瘦”的帽子。连杨玉环的尸骸都未见过的东坡居士,更想不到后人会盲目追星到这个地步,谈笑间左右了一个朝代的审美。
一曲惊鸿舞
在遇到太真之前,唐玄宗宠爱的美人可是梅妃。
据宋代传奇小说《梅妃传》所述,梅妃本名江采萍,生在医学世家,擅用石斛珍珠养肤,故别号斛珠夫人。
杨玉环舞艺精湛,熟知音律,江采萍更是才高八斗,擅歌舞,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杨家娘子常被比作牡丹,江家美人则尤其喜爱梅花,她的住所周围,梅树随处可见,花开时节,常徘徊其间,悠然忘我。玄宗怜惜她这份对花的痴爱,大加宠幸赐东宫正一品皇妃,称她为“梅妃”。
《梅妃传》中还提到,唐玄宗曾当着诸王面称赞梅妃“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可见梅妃的代表作《惊鸿舞》并不逊色于太真表演的《霓裳羽衣曲》。同样因仙乐成名的两个人,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
当然,梅妃未必真有其人,玄宗的审美观确是真有记录。《旧唐书》中指出,李隆基在给儿子李亨选妃的时候对着心腹高力士说道:“亟选人间女子细长洁白者五人,将以赐太子。”
“细长洁白者”仍是主流,玉环的出现反倒成了意外,玄宗的内心可能也矛盾过。这种矛盾形成的张力不会止于帝王的个人喜好,也使我们隐约看到,唐玄宗所在的盛唐,清瘦型美女依然很受欢迎,而“微胖”女孩的行情也渐渐走俏。
唐代蹀躞带胡服女立俑。
瘦陶俑
俑者,谓有面目机发,似于生人也。
——《旧唐书·舆服志》
大唐女性地位之高毋庸置疑,以自信从容狠狠打脸“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礼教是意料之中,还要以珠圆玉润生硬诠释“女子不重则不美”的偏颇论调则有些过分。
便是胖妞讨喜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在影视作品中大放光彩,或以文创I P 火爆出圈,“以胖为美”的广泛认同尚未得到考古发现的专业认证。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齐东方先生就曾指出,不论是在初唐、盛唐、还是中晚唐的墓葬中,绝大多数陶俑都以清瘦形象示人,剩下的“胖陶俑”几乎清一色生在玄宗治下的盛唐,并且出土的同一时期的“瘦陶俑”也不在少数。
古代工匠制作陶俑主要不为展示,而是按照活人制作具备功能性的陪葬品,恰使后世能从中了解到当时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及精神气质。
在诸多开元初期乃至更早的唐代墓葬里,大多数女性陶俑上穿窄袖衫或半袖衫,下着高腰裙,头梳简单高髻,身材都是一样的纤细苗条。想必尚在闺中的杨玉环也是如此打扮。
除了陶俑,唐代多见于皇室及贵族墓葬的壁画也为我们搭建了丽人罗衣笑春风的“女性空间”。以唐代壁画中极负盛名的永泰公主墓《九宫女图》为例,椭圆脸、窈窕富有曲线的女性形象比比皆是,这一时期正是武周到玄宗之前女性政治地位最高的阶段,女性形象不算清瘦,却未见肥硕臃肿。
或许是生活奢靡导致身材走样,唐代美人真正步入“丰颐厚体”已经是中晚唐时期。唐末的审美趣味则又恢复清瘦的淡雅形象,与五代及两宋的“文艺范儿”成功接轨。
近三百年的时光更迭之中,魏晋南北朝时期“秀骨清像”的玄学审美逐渐被“丰肌秀骨”所替代,在“肉体渐长”后又重新找回了“风骨”。
《虢国夫人游春图》
时代的旁白
“唐代美学特点,风气性质很显著,风动于都市,而声闻于四野,弥散力、扩散力很强。”
——吴功正《唐代美学史》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唐代,宫廷风气引领时尚潮流,而阎立本、张萱、周昉等人的画作则是这股风气得以向下渗透的载体之一。
隋末唐初著名画家阎立本的名作《步辇图》中,簇拥着李世民的九个宫女身材无一例外纤弱瘦小,毫无肥胖之态;盛唐开元年间御用画师张萱所作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中,包含杨玉环三姊虢国夫人在内的几位贵族女性脸庞丰润,体态健美。
据说曾活跃于中晚唐时期的仕女画专业户周昉,“初效张萱,后则小异”。他绘制的《簪花仕女图》中,几位贵妇打扮艳丽,云髻高耸,身着低胸长裙,外罩薄纱,正是当时最入时的装束。
唐代女性着装以悦己舒适为主,上层社会常见上衫下裙的打扮,领口较低,衣饰配色鲜艳大胆。衫裙宽松并不贴身,颜色明快还显膨胀,搭配类似今天“披肩”与“飘带”的帔与披帛,飘逸妩媚、雍容华贵不假,显胖不显瘦也是事实,那么传递至今的某些信号可能也就难保准确了。
另一方面,士大夫笔下对“杨柳细腰”赤裸裸的痴迷与推崇,似乎更容易搅动唐代丽人圈的一池春水。
刘希夷以“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委婉表达浓浓爱意,李贺则以“皓齿歌,细腰舞”描绘歌伴舞的演出场景。吴少微《怨歌行》中的“小腰丽人”,大概就是今天“A 4 腰美女”的前世;杜牧一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丝毫不掩饰唐代“楚腰控”的身份。 □杨洋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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