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小说，情节是框架，人物是灵魂，语言是外衣。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榆林作家什海发表在2023年《湖南文学》第5期主编推荐的短篇小说《巨石》，便被其清新的文字、张力满满的情节、语言和人物形象所折服，一口气读下来，如同喝到醇香的美酒，余味绵长。

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以单线索的叙事结构讲述了一个炎热的夏天，一群民工在沙丘旁边的斜坡上栽水泥墩、装光伏板的故事，浓墨重彩地塑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农民工形象——胖子。胖子身材胖硕、能吃能睡、干活很有力气，他单纯憨厚，劳作时不偷奸耍滑，常常被人视作傻子而不自知。当山体垮塌、洪水倾泻时，胖子为了从洪水中抢救他心目中视为“神奇”的好东西——光伏板而献出了生命。

在现代文学领域，农民工是作家们关注的特殊群体。以农民工为题材的创作，大多描述了他们的悲欢和梦想、苦难和彷徨、挣扎和寻找，作家们以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时代责任感，通过他们的人生遭际，反映时代的缩影和社会的变迁。但是，《巨石》的作者意不在此。虽然作者笔下也有对农民工群像和相同际遇的描写，但这些都不是作者要表现的主题。《巨石》的情节只是展开人物活动和塑造人物性格的背景板，小说从现实主义题材入手，却闪烁着浪漫主义的光芒。

环境烘托气氛

“整个夏天，我们在斜坡上栽水泥墩、装光伏板。斜坡西边的沙丘一直堆到山脉下，东边是片洼地，那里藏个镇子，不知道是雾还是炊烟，抹平了洼地与斜坡间的那条河床，只见几栋楼探出半个身子，像水里的石头冒着热气。”炎夏的野外，“像水里的石头冒着热气”，小说开头通过对农民工们工作环境的描写，交代了人物活动、事情发生发展的自然条件，渲染了压抑的气氛，暗示了劳作环境的艰苦和众人在环境下的懈怠和抵触情绪，从而反衬出胖子的不辞辛劳和从不计较的可贵品质。

“过了七八天，太阳挪到天中间，天慢慢变成黑蓝色，水汪汪的，斜坡、山脉也湿漉漉的，像泡在深海里。这时候，天地间没有一丝风，静显得很重，仿佛巨大的铁块静悄悄悬在头顶，随时会砸下来，把我们砸成肉泥……天地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万马奔腾的响声把我们淹没了。”环境的动态描写，一方面渲染了暴雨骤来、洪水暴发前的紧张和恐怖气氛，另一方面推动了情节发展变化。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人的本能是远离危险和求生，但是胖子却反其道而行之，不顾生命危险去打捞光伏板。

细节深化人物

作者擅长抓住生活中细微之处，加以生动细致的描绘。比如，胖子有多胖呢？除了外貌描写，作者还写他坐在凳子上时，“屁股下的铁凳子吱吱作响，原来是凳子的四条腿正慢慢变弯……”，“变弯”一词，使我们对胖子的“胖”有了直观的感受。

胖子“干活从来不知道偷懒，也不知道干多了会吃亏”。为了突出这一人物性格，作者不吝笔墨予以大量的行动描写。写胖子挖坑，“遇到连撬杠都撬不动的石头，他撅起屁股把石头周围的土抠出来，再左摇摇右摇摇，长吸一口气，借着那二百多斤重的身体突然站起来的力量顺势拔起石头，举着它转一圈，大喝一声扔出去，然后拍了拍手，舔了舔嘴唇，又扭头去提水泥墩。”作者形象描写了胖子抠土、拔石头、扔石头一气呵成的过程，令读者身临其境，如见其人，胖子劳作时用心用力的画面呼之欲出。

“突然间，一大片光照在洼地、帐篷、岩石和沙梁上，仿佛幻觉里出现了一片水光。胖子哇哇叫了几声，翻身而起，钻进这片光中，昂头看光伏板，眼睛闪闪发亮，双臂缓缓伸展，然后边叫边转圈，感觉像聚光灯照亮了舞蹈演员，他在那片光里翩翩起舞。”这段文字写胖子和光伏板反射的光融在一起，用了“叫”“翻身”“钻”“昂头”“看”“伸展”“边叫边转圈”“翩翩起舞”等一系列动作描写，胖子对光伏板的喜爱跃然纸上，为后文他不顾性命去打捞光伏板埋下伏笔。这样的描写比比皆是。

总之，作者在塑造人物、驾驭语言方面表现了高超的功力，成功塑造了“胖子”这一性格鲜明的非典型农民工形象，传达出作者对农民工群体的深深同情和热忱赞美。胖子就像灰色油画板上的一抹亮色、划破云层的一道光芒，作者在现实主义题材中高扬着理想主义的旗帜，交织着浪漫主义的情怀，寄托着美好的社会理想。□刘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