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约略是喜欢印度音乐的。那时候,大批的印度电影引进来,好莱坞的声音很弱,没有惠特尼·休斯顿,没有席琳·迪翁,有的是《大蓬车》、《奴里》、《哑女》。满街上飘着的是“阿巴拉古 噢—阿巴拉古 噢—”,看过一遍甚至几遍《流浪者》,少男们会幻想自己是拉兹,坎坷、痞气、性本善良,最主要的是能否极泰来;少女们则希望自己是丽达,美丽、善良、出身良好,能救心上人于水火之中。而当耽于幻想的年龄过去后,听着来自恒河的声音,如抚摸着从前,那种感觉,是看着六月中烈日下晒着的旧衣服的感伤——有那么几件,还没怎么穿过呢,搁那儿倒忘了——有点矫情,有点强说愁的嫌疑,但,却是真诚的。
现在,喜欢印度音乐的人还多吗?不过我想,听过印度音乐,倘或不喜欢,则会是强烈的厌恶吧?总之不会是无动于衷。
在那样的音乐里,满是丰腴、肉感、曳动的女人;热辣、多情的凤眼;飞舞、稠密的黑发;缀满流苏的华服。背景是清晰可感的燠热、古老、神秘,别于他乡的天和地。
在那样的音乐里,满是高扬的声音,反复的吟唱。木丹加鼓和陶罐热烈地响着,响出了无尽的喧嚣与繁华。然后,一切的声音停下来,脚铃响起来,齐唰唰地,是一段诉说,无词、有心。
中国,也是一个音乐的国度,许多年来,大量的民歌是痴男怨女互诉衷肠的记载,但礼仪之邦的中国,即便是情歌里,即便是出自没有受过教育的村姑村夫之口,也充满理性的思考,讲究着表达上的“欲说还休”,忧虑着父兄的干涉与“好事难成”。
中国的情歌如水,悠悠而忧忧,是压抑的偷情,不寄望于打动别人,只是一味地倾诉。
印度的歌则如流淌的朱古力,是盛开的曼陀玲,有着不管不顾的诱惑,是充满脂粉香的女人坐怀的感觉,拒绝不得。
生命,需要纵情,需要狂欢。生活,却总是那么理性,由不得生命江河恣肆地去奔腾,特别在平和的岁月里,守着一份安稳的日子。或许,在印度音乐里,你可以让自己的心如风飞扬,到古老的恒河边,到传说中轮回的地方,纵情、狂欢,在成蛹的今生,梦着蝶变的来世。然后,激情过后,带着风干的泪痕,奔赴无法回避的理性的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