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娜
某次,妈妈打电话来询问我在干什么,我不耐烦地回答道:“在用AI小程序写作呢!”
妈妈口齿不清地问我:“什么是挨挨?”
我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中,没法一一耐心跟她解答,于是干脆拒绝她的打扰:“说了你也不懂。妈,我现在正忙着呢,等一下再给你回复。”说完,我毫无留恋地挂断了电话。妈妈居然打破砂锅问到底,通过邻居小孩口中得知了什么是AI。
刚上五年级的邻居小孩,对AI也是一知半解,简单粗暴地跟母亲解释:“AI,人工智能,就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人,能为人类做不少事情呢。”
“那挨挨能陪我说说话吗?”母亲永远学不会AI的发音。
热心的邻居小孩没法帮她买高档的机器人,只能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鬼点子多的她居然帮母亲多申请一个微信号,让母亲对着那边发语音,假装有人陪自己说话。如此这般,母亲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就有了去处,而且还不打扰别人,不用担心对方是否有耐心。
母亲随心所欲地向对方发送长达60秒的语音,甚至每天准确无误地给对方播报天气情况:“今天是雨天,最高气温20度,缘缘,你记得带伞,不要淋湿了。”
事无巨细,母亲都会告诉对方,比如昨天不小心崴到了脚,擦油后又奇迹般好了。今天做了油泼面,味道可香了,明天计划在家待一天,因为天气预报说有暴雨。
即使对方没有回复,母亲也乐此不疲,因为她真正把对方的社交账号当成是自己亲生女儿的。
她甚至还内心暗自窃喜自己跟上了潮流,有了一个“AI女儿”。
有一次我抽空回老家办事,才明白母亲一天到晚抱着手机,是在跟她的“女儿”对话,而且早已形成了习惯。
我曾经十分恐慌AI会取代我,没想到它第一个剥夺我的,居然是女儿的身份。我回家后,母亲不似以前那么热情,话也不似以前那么多。
缘缘是我的小名,母亲对着一个虚拟的社交账号喊我的小名,让我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拉扯,被入侵的恐慌感和对母亲孤独的心酸感一齐袭来。
母亲不爱打扑克,不爱打麻将,不爱跳广场舞。她一生为家庭操劳,老年后,我们要求她独立一些,去拥有自己的世界,未免有点残忍。
我回到房间,房间依旧纤尘不染,被子有阳光的味道,那是母亲等待和盼望我回家的证据。
我默默把第二天的飞机票退了,继续留下来陪伴母亲。我必须面对现实,虽然人工智能可以替代我们的技术,但却永远无法替代人类的感情。
我陪着母亲去走亲戚、买菜、爬山、下厨……总之,在家的那段日子,我对她有求必应,就像她小时候对我那样。
季羡林曾说:“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都比不上待在母亲身边,即使她一个字也不识,即使整天吃高粱饼子。”
待在母亲身边,确实无比幸福,焦虑感和无助感消散得无影无踪。
回到职场后,我也会经常打电话回家,关心母亲健康,跟母亲报备行踪,告诉她工作上遇到的一些事情,甚至小到午饭吃什么,上市的水果要买哪些才好。我还学会了“麻烦妈妈”,就像《请回答1998》里的狗焕那样——找妈妈解决问题,比如让妈妈提醒我每天的气温,让她感觉自己是被需要、是有价值的。
谢谢简陋的“AI女儿”让我清醒,让我不再把亲情放置工作后,让我学会了不仅要在物质上赡养母亲,更要从精神上,让妈妈真正拥有一个女儿。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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