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白山，我已经上过两次，但是还想再上一次。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打开一个心结。

　　第一次，是参加一个培训，由主办方安排的。那次基本是随大流，人家走到哪，我也走到哪，糊里糊涂转了一圈。

　　第二次，是和几位文友去的。当时急着出去放松一下，却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刚好有个同事说他认识太白山景区的人，于是便去了太白山。下了索道，信步转悠，在一个叫小文公庙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了十几分钟，感觉路很长，问从小路回来的游客，游客说还远着呢，一来回要走八九个小时。当时已经14时，无法在景区关门前赶回来，只好带着遗憾下了山。

　　回家后在网上查询，才知道从小文公庙往前走，里面还有大文公庙、大爷海和太白极顶拔仙台，我们那天所走的长度不到全程的十分之一。得知真相后，油然而生“再上太白山，走完全程，消除遗憾”的想法。

　　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时，疫情来了。打电话咨询，太白山景区工作人员说，太白的疫情比较严重，来得了，回不去。

　　越去不了就越想去。我常常想象未去过区域的样子，常常闪现出“万一走不完全程怎么办”的念头……在等待疫情散去的日子里，对照登太白极顶所需时间，我先后去华山北斗坪、王道岭、瓮峪古道等测试，不断延长行走时间，加大行走难度……虽然每次都走完了全程，但心里还是没底。测试毕竟只是测试，和真正登上太白是两回事。到底行与不行，只有去了才知道。

　　就这样，未登极顶的遗憾和能否走完全程的疑问在心中反复纠结，时间长了，绾成了一个疙瘩，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

　　等到疫情结束了，冬天又来了。春暖花开了，这样那样的困扰又纷至沓来……就这样七七八八的，等到排除一切干扰，已是仲夏。在一个多云的早上，我们出发了。

(二)

　　上午11：45分，就在我们走到太白山游客中心检票口准备上山时，天上忽然下起雨来，雨下得很大，像是谁用盆子在往下泼，景区闭园，上不去了。

　　知道夏天的雨是阵阵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估计雨一停就可以上山了，于是便在售票大厅挑了一个离检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来等待。

　　半个小时过去了，雨明显小了，只有几根细线一样稀疏的雨丝还在不知眉高眼低地下着。我不时用殷切的目光看向检票口外的院子，希望看到摆渡车过来，让我们像鸟儿一样飞上山。

　　“叔叔，你说今天能上山吗?”正看着，忽听有人问话。扭过头，一个二十岁出头、瘦小白皙的姑娘正看着我。“能呀。时间还早，只要天一晴我们就可以上山了，凡事要有信心。”我故作轻松而有把握地说。听了我的话，小姑娘笑了，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也笑了，三人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姑娘们满含希望地走了，我却犯了嘀咕，今天到底能不能上山，心里根本没底。想咨询工作人员，又怕听到那令人扫兴的答复。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问一位清洁工。“我个人认为不行。要不你再问问售票处。”清洁工说得很艺术。

　　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我又向售票处走去。“今天还能上山吗?”我问。“上不去了。”售票员肯定地说。“那明天呢?”我紧接着又问。“明天你最好先打电话问一下，景区说开园你再来。”售票员边说边指了指LED屏上的咨询电话。

　　仍然不死心，继续等，一直等到14时，等得彻底绝望了，这才到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来，明天再说。

　　心中烦乱，出门散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太白山景区大门口。隔着大门口的推拉门朝里张望，仿佛从这里能看出明天的天气、明天能不能上山。

　　正看着，一间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走出来问我们有什么事。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工作人员笑着说你们明天早上先关注一下景区公众号，只要没说闭园，就可以上山。另外，每天早上7：30有一趟直达车，沿途不停，直达索道下站，可以为你们登顶“挤”出许多时间。

(三)

　　第二天早上6点我们便起床了，简单吃了早餐后，匆匆向游客中心奔去。谢天谢地，景区开放。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直达车跟前，车上已有很多人。正从车厢过道奋力往里挤，忽然司机大喊：“下去下去，超员了，多了几个人。”听了这话，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挫折再次降临?!幸好先上去的同伴提前为我占好了座位，我坐下了，站在我前边的几个游客垂头丧气地下了车。

　　9：30，到达小文公庙。头顶，天空蔚蓝如洗，白云洁净如雪。脚下，第四纪冰川形成的乱石滩给人一种静寂荒凉的感觉，一条崎岖的小道在乱石滩中蜿蜒延伸。

　　沿着小道走了半小时左右，感觉有些累，便停下来休息。正休息间，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感觉有缘，便主动和他们搭讪。聊天中得知，两人是同事，在郑州一家旅行社工作，以前带团上过太白，但始终没有登顶，心有不甘，这次专门来了却心愿。临走，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小道似乎没有尽头，拐一个弯到不了，再拐一个弯还是到不了，我们随着一众游客低头赶路，默默前行。记不清绕过了几个山头，10：59，到达大文公庙。感觉这一段山路基本上是在同一条等高线上踅摸，路虽长，但不是很累。

　　趁休息的机会，我赶紧掏出本子和笔，把一路上的感受记下来，唯恐过一会儿忘了。正记着，一个瘦瘦的、四五十岁的游客蹦了过来，站在我身后，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我记什么。他一看，我记录的兴趣荡然无存。有点扫兴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离开。见我回头，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笑嘻嘻地问我写什么。问他和谁来的，他说和几个同学，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附近的几个人。只见那几个人有的在吸氧，有的在喝红牛，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11：24，从大文公庙去大爷海，谁知刚一出发就遇到了明显阻力。大文公庙前是一个长长的陡坡，没走几步就觉得心慌、气短、腿轻飘飘的、浑身软瘫无力，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感觉像是红军当年爬雪山时的样子。坚持走了七八米，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迈不动脚步了，只好停下来休息。

　　因为高原反应，一些游客走着走着动摇了、退缩了，原路返回，而我却不甘心半途而废。我想，累就走慢一点，实在不行就歇歇喘口气，然后继续走。今天走不到晚上就住在山上，明天接着走。反正一定要走完全程。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夺得最后胜利。还有，刚开始爬坡时，有点不适应，但只要坚持下去，等开始“第二次呼吸”了，症状就会缓解……这样想着，心里敞亮了，硬撑着一步一步往前走。12：26，我惊喜地看到了大爷海。

　　大爷海是融化的雪水在低洼处蓄积而形成的一个小湖泊，湖水碧绿澄明，像是镶嵌在苍山中的一颗宝石。

　　“秦大哥。”正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记心得体会，忽听有人叫我。扭过头，原来是郑州旅行社的小伙子。他们先我一步到达这里，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去拔仙台。小伙子邀我一同前往，我因为没休息够，还没缓过神来，便请他们先行。

　　13：09，从大爷海向拔仙台挺进。去拔仙台要经过一道陡峭的山坡，比大文公庙前的那道更陡，而且山坡上全是嶙峋兀立的怪石，根本就没路。按照乱石上红油漆标注的箭头，我们手脚并用地攀登。

　　爬这段路时，不仅心慌气短双腿无力，而且头疼得厉害。但是，有了前面的经历，我镇静多了。我知道，现在拼的就是意志和耐力，只要坚持往上走，就一定能够到达终点。

　　13：50，终于到达了心心念念的太白极顶——海拔3767.2米的拔仙台。这一刻，心里瞬间沸腾，一路上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拔仙台的风劲疾而寒冷，附近的旗帜像被谁拍打着一样发出可怕的“啪啪”声，似乎随时都会撕裂。游客们一个个冻得脸色乌青，郑州旅行社的两位小伙子和我打过招呼后匆匆下山了。

　　“今天，我们终于登上了拔仙台，实现了心中的愿望，我们胜利了，一生一世不后悔。”几个游客正站在拔仙台标志碑旁拍视频，其中一个人大声说。

　　从拔仙台下来，是成功的喜悦，加上是下坡，我竟走出了下山猛虎的感觉。19点11分，顺利回到游客中心。我终于了却心愿，消除了疑问，打开了心结，一下子释然了。（秦永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