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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9:13:58来源:陕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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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我出生在陕西蒲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因为那一年刚好抗战胜利,父母便给我起名叫胜利。我是家里第七个孩子,在我前面已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

  (一)

  四岁那年,一个下雨天,一些穿着土黄色衣服的解放军来到我家投宿,就睡在上房客厅的地上。这些解放军对人和气、热情,他们抱我,还把自己烙的油旋旋馍给我吃。我刚接住馍,冷不防被我大嫂夺过去还给了解放军。当时我心里很不高兴,嫌大嫂多事。当解放军再给我时,我毫不犹豫地拿上就吃。

  解放军走了没几天,穿着绿色衣服的国民党部队又来了。记得国民党部队一个个阴着脸,像要下雨的天气,话少。大人都躲着他们,我也不喜欢他们。

  后来,国民党部队被解放军打跑了,我们这里解放了。解放军离开时,刚结婚半年的二哥跟上解放军走了。

  (二)

  二哥走了,二哥的厦屋里只剩下二嫂一个人。二嫂似乎很胆小,一到晚上,就到我妈的上房闲坐,不回她屋。临睡前,二嫂站在上房门口和我妈商量:“妈,叫胜利娃晚上睡我屋,给我作个伴。”我妈同意了,我却不想去。我嫌二嫂的炕不热,而且晚上还叫我睡在靠窗户的那一边,凉嗖嗖的。看我犹犹豫豫的样子,二嫂就说她那儿有枣有花生,为了吃好东西,我就答应了。

  下地干活时,二嫂也喜欢叫上我。有一回,二嫂叫我和她去别人收获过的地里拾棉花,大嫂也跟上去了。那时,大哥大嫂已和我们分屋另灶,而二嫂因为二哥参军走了,还和我们住在老屋,一个锅里吃饭。我虽然岁数小,可心里明白二嫂是“我家人”,而大嫂是“外人”。每一次,我都悄悄把自己拾的棉花放到二嫂的笼里,不给大嫂。

  其实,大嫂对我一直很好。我家人多地多,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母亲像被绑在了地里,忙得顾不上回家。有许多次,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慌忙跑回家吃饭,可厨房里冰锅冷灶的,便又跑向大嫂家。大嫂一见我就问:“吃饭了没有?”我说:“没,咱妈没在家。”大嫂连忙把擀好的面条下到锅里,把热腾腾的饭端到我面前。吃饱喝足,我高高兴兴地走了。

  虽然知道大嫂对我好,但是,在我幼小的心里,“我家”和“别人家”的区别很明确,对我好是一回事,我家的东西不能给别人是另一回事。在大嫂和二嫂之间,我更亲近二嫂,始终和二嫂一条心,直到二嫂随军去了二哥部队。

  (三)

  十七岁那年,我上初中三年级。有一天,正在上课,忽然四哥来了,四哥让我回家,说家里给我问了个媳妇。

  回到家里,母亲让我去舅家找妗子,说女方和我舅家在同一个村。到了舅家,前门口站了一堆人,妗子对我说:“胜利,你到巷南头把那只羊给咱赶回来。”我当时觉得怪怪的:“不是说介绍媳妇吗,怎么又改成赶羊了?”心中虽有疑惑,但不敢多问,乖乖照妗子说的做了。后来才明白,原来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为的是让女方看我腿脚有没有毛病。

  第二天,媒人领着女方到我家“看屋子”。那天,我和女方在一间小屋子里聊了一会儿。经过了解,才知道女方叫会芹,和我同岁,小学毕业后招工进了阎良一家工厂,后又转到沈阳干了三年学徒工。因为三年经济困难,1962年下放回家。临走,媒人问:“你俩同意不同意?”会芹见过世面、胆大,大声说“同意”,我也赶紧跟着说“能成”。我家儿子多,常遭人嫌弃,遇上这样好的对象,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

  此后,婚事就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先是请媒人。大人叫我拿了一包点心去媒人家,然后又请媒人到我家吃了一顿饭。接着是提上四色礼上女方家“拜丈人”。记得第一次去她家,她小妹子因为营养不良,三四岁了还在地上爬,要扶着墙才能站起来。

  过了半年,家里吩咐我领结婚证。那时人穷,没钱,我妈只给了我十块钱。我走到会芹家,叫上她去管区。管区发证的人问:“你俩是否同意?”看我俩都点了点头,就给我们发了结婚证。

  回来的路上有一个两岔口,一条通往她家,一条通往我家。走到两岔口,会芹不走了,问我还有多少钱。我说领证花了两块,还有八块。她说:“把钱给我。”我给自己留了一块,把剩下的七块全给了她。拿着钱,没有让我送,她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很快,我们举办了婚礼。

  后来我悄悄问过会芹:“你咋就看上我了?”她笑着说:“我看你一脸娃娃气,呆萌、乖巧。还有,我喜欢喝你村的水。”她们村吃的是储存在旱窖的雨水,而我们村吃的是甘甜的井水。

  (四)

  转眼间,我有了三个孩子。老大、老三是女儿,老二是儿子。每次回娘家,媳妇总是怀里抱一个,手里领一个,身后跟一个,步行五六里路。因为太辛苦,媳妇有时会让我送她,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还是个娃娃却一下子有了三个娃娃,在人前害羞。

  家穷矛盾多。因为经济问题,媳妇和我妈经常犯口舌。不得已,我们和父母分了家。分家时,除了碗筷,几乎什么都没有。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帮我们盘炕垒灶,拿泥做立柜,总算有了安身之所。

  还是因为经济问题,我和媳妇经常打架。但每次我都不真打,只是拿根棍子做做样子吓唬她,反正不能伤人。而且每次打架后都是我先低头,主动向媳妇认错。时间长了,在村里成了公开的秘密。

  好不容易迎来了改革开放,我甩开膀子大干,成了乡上的种粮大户和万元户。开天辟地头一回,我给了父亲十块钱。老人高兴地说:“多少年来,你弟兄几个给我都是毛毛钱,从来没见过块块的。今天一下子给了这么多!”

  每次卖农产品回来,会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炕上数钱,边数边说:“又有了一笔收入。”更让人高兴的是,在这期间,儿子考上了农校,小女儿考上了师范,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五)

  天有不测风云。1989年,我的身体突然出现了问题,犁地时赶不上牲口。到镇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腰椎间盘突出,但却始终医治不好,最后脚后跟都烂了。

  为看病,我先后去蒲城、富平、西安就医,奔波了十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了照顾我,大女儿常年陪伺左右,大女婿一个人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事务;已经从农校毕业、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不得不经常请假回家种庄稼;还在师范学校念书的小女儿为了省出钱给我看病,每顿饭都和同学“拼餐”,只买半份菜。一个好端端的家硬是被拖垮了。

  在这期间,村里有人悄悄劝会芹:“算了,不看了,别再花冤枉钱,省得将来人财两空。”会芹虽然没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咬牙给我治疗。

  幸运的是,经过多次检查,终于查出了“血管闭塞,血液不通”这个病根,很快对症做了手术。手术当日,我脚上就有了血色,不到一个礼拜便长出了肉芽。大女儿高兴地说:“我大病好了,很快就能出院了。”听了这话,两三岁的外孙女高兴得从钢丝床上跳了起来。

  (六)

  身体康复后,为了早日还清欠债,我和妻子没黑没明地干活,不几年,就还完了所有借款。正当生活向好的方向发展时,谁知突然出现了变化。

  一天,妻子正种麦时突然不能动弹、说不了话。到县医院一查,是脑出血,出了四十多毫升。在医院抢救了半个月,妻子一直不省人事,医生无力回天,让把病人拉回家。

  拉回家后,硬是凭精神上的支撑,加上儿女的悉心照顾,妻子在病床上坚持了七年。期间虽然不能说话,但头脑是清醒的,人在床上,心却时刻牵挂着一家人的冷暖安危,见人就流眼泪。2022年秋天,带着许多不甘,妻子撒手人寰。

  妻子去世了,丢下我一个人,我难免情绪低落,郁郁寡欢,身体越来越不得劲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提醒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我有养老金,有医疗保险,什么都不缺,不要再胡思乱想,该吃吃,该喝喝,身体第一。

  (七)

  现在,我住在儿子家,儿媳、孙女天天给我做可口的饭菜吃。吃过饭,我和戏友们在公园拉板胡、唱戏,以秦腔为伴,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唯一遗憾的就是妻子去世太早,没享上几天福。(钟胜利叙述,秦永毅整理)

 




责任编辑:胡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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