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菊艳

我第一次上夜班时就记住了张燕。

那天晚上，厂房灯火通明，师傅们干得热火朝天。我看着几台天车在半空来回穿梭，一位女工身穿蓝色工作服，头戴帆布帽子，刚从火焰切割机平台上吊运完一摞切割好的钢板，准备再给平台上吊运一张钢板进行切割。

天车开到要吊的钢板上空时，只听见她对下面的搬运工说：“超载太多，吊钩会下滑，需要两台天车一起。”

这个搬运工似乎很着急，不耐烦地冲着天车呐喊：“你怎么这么胆小，一台天车凑合吊一下。再耽搁咱就不能按时下班了。”

这时，一声响亮的电铃从天车上传来，我看见那个女工站在天车上欲言又止，眼睛看着那张十几米长、三十多毫米厚的钢板，焦急地等待着另一台正在忙碌的天车。我等师傅忙完手里的活小声问他：“这个女工是谁？干活这么娴熟。”

师傅边脱手套边回答我：“她叫张燕，是咱厂有名的操作能手。”

那晚我们下班时，这个叫张燕的女工还在忙碌，我对这个宁愿自己延点也不违章操作的天车司机，多了一点关注。

我发现，张燕每天上班先开动小车（承载起升机构的横梁和机械部件）在轨道上跑一个来回，下降吊钩，滑轮停在驾驶室旁边。她仔细观察钢丝绳有没有断股、断丝打折现象，判断滑轮组转动是否灵活，检查制动器、缓冲器、限位器、行程开关是否安全可靠。

张燕只要上了天车，没事就很少下来。只要下面有人需要吊活，她立即开着天车过来。下面工人挂好钢丝绳，吊起工件，启动、稳钩、跟车，吊钩垂直悬挂，一点晃动也没有。

师傅说张燕吊活稳当，态度也好，不管是不是她负责的区域，只要有人叫她，都会迅速协助完成工件吊运。

工人们喜欢张燕的吊活，尤其翻活。工人挂好钢丝绳，给张燕一个手势，H钢焊成的底座，两米多宽，五六米长，一百八十度翻转。只见钢丝绳慢慢绷直，天车移动，庞然大物一点一点离开地面。滑轮旋转，吊钩随着天车移动而移动，工件和地面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钢丝绳却始终和地面垂直，眼瞅着工件稳稳立起，随即又向反方向倾倒。钢丝绳慢慢下降，天车跟着移动，越来越接近地面。突然停了一下，立即又降落，轻轻挨着地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不久，我在师傅手把手的指点下，慢慢熟悉了工作程序，开始自己操作，同时也了解到，师傅和张燕是同龄人，原来都在西仪工程车分厂上班。那时张燕还是一名焊工，曾经在厂里举行的焊工大赛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后来单位重组，师傅他们所在的工程车分厂，归入了宝石机械成立的咸阳钢结构分公司。

产品转型，人员转岗，师傅由汽车维修转为铆工，张燕和十几个女工成为天车工，在宝鸡参加了三个月的转岗培训后上岗。刚开始时，张燕开天车还不是这么熟练，吊钩晃来晃去，工件在空中左右摇摆不定，地面干活的工人都不敢靠近，她在驾驶室手忙脚乱。

张燕一有空闲就练习稳钩，熟悉左右手同进操作手柄，自己在地面上立几个杆子吊个水桶练习绕“8”字。

后来，张燕不仅熟练掌握了天车操作手柄和吊运技巧，还在吊活过程中，不断摸索总结。电话请教宝鸡开天车的师傅，经常和下面的工人交流，分析吊活中遇到的问题，慢慢地悟出工件在翻转时的要领。

我刚工作时间不长，吊活时经常找不到中心，焊接好的H钢用天车吊起，一头高来一头低，张燕坐在天车上，微笑着用手示意挪动夹子的位置。有时工作不忙，张燕用棉纱把天车大梁上的各个部件擦拭一番，然后用拖把一直从天车上拖下来。师傅和她开玩笑：“看你擦天车，就像擦你家的小车一样。”

张燕一边冲拖把一边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上去擦擦也能检查一下有没有漏油、螺丝松动。”张燕说完，提着拖把一步一步走上天车，开始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