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延鹏

陕北的秋天一到，树上稀稀拉拉的叶子就丢失了原有生气，开始在风中摇曳翻腾，给人多少是带点寒意的，这份寒意一到下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漫漫夜色在万家灯火中膨胀开来的时候，又偷偷溜了回来，伴随着黄昏之景嫣然绽放。

这个时候，我一般喜欢在距离不远的河堤路上散步，脚下的这条窟野河似乎早已改道，只有对面山峁上的那轮落日在伴着我高低游走。时而从这个山头窜到那个山头，万道霞光仿佛一道道金针银线，映着几座古老的烽火台，似乎要点燃了一般，金灿灿的，晃着世人的眼；时而跌入两山的褶皱当中，无踪可寻，只是依稀可见露出的额头，衬着远山的轮廓，浓浓淡淡，犹如宣纸画般扩散开来。我索性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落日的余晖铺得老长，金黄色的霞光笼罩一身，恍然不知是在昨日还是今夕，偶然间被远处寒风捎来的几声鸟叫才唤醒过来。

在这样的落日黄昏里行走，周围的人都显得步履匆匆，而我还在思考，当黄昏飘散了的时候，落日是属于谁？属于这片杂草丛生的河床，还是属于眼前这几个不高不矮的山头？或许是属于它自己本身吧！不然也不会等到河床糜烂，山头削平的时候，还是留不住一丝黄昏落日的影子。恍然间，山脚下升腾起的几缕炊烟让我知道，黄昏快要走了，这轮通红落日自然也不会久留，光晕很自然地慢慢减弱了，逐渐开始泛红泛黄，天空瞬时被装点得富丽堂皇，以至于我都可以直视了，早些时候那朵大黑云也不见了踪迹。我想起，这个时候就是母亲要回来了，每当我听到门口放锄头和铁耙子的声音，就知道这一天已经结束，那轮落日落下的时刻，就是母亲回家的哨音响了。远处一群群的野鸭正忙着四散寻找最后的落脚地，它们知道，夜要来了，仿佛和劳作了一天的人一样渴望着宁息，渴望着美梦来。

缓缓地，我逐渐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周围的灯火也已闪闪亮起。突然间感觉脚下的这条路空荡荡的，仿佛没有尽头，散发出的一丝寂静也让我心底的寒意瞬间为之动容，这段白昼的结束与黑夜的开始就在这落日之中，慢慢拉开序幕，人间仿佛又换了一番光景，瞬间宁息下来，而我也向家的方向缓缓挪步，思考着，也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