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文友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中知道蓝田有个辋川,那里有唐朝大诗人王维的别墅,而且是“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情景的发生地,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一)
第一次去辋川,是五年前。那一次,已经走到景区停车场了,却突然发现前面的道路封了。问在路边摆摊的商贩,商贩说因为阴雨,害怕出现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景区闭园。
第二次去辋川,是两年前。因为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拜访大诗人的机会,在纠结了几年后,我又一次出发了。
下了高速,马上要进辋川了,忽然发现前面的车纷纷靠边停了下来,一些穿制服的人趴在车窗向司机说着什么。正疑惑时,一个女的敲了敲车门。降下车窗玻璃,那个女的伸进头来说进不去了,因为预报明天有雨,整个辋川关闭。我说明天才下雨,今天晴晴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转转,好不容易来一趟。女的摇了摇头,再没二话。
连续两次受阻,我的心情有些抑郁。
(二)
转眼到了2024年春天,随着气温的升高,外出采风的激情也与日俱增。去哪里呢,我又想起了辋川。初春一个多云的早上,我们出发了。
辋川,古水名,即辋谷水。位于今陕西蓝田县东南,源出秦岭北麓,北入灞河。这里诸水汇聚如车辋环凑,故名。
要问王维为什么会在这里置业买别墅,说来话长。
701年(一说699年),王维出生于山西祁县,父亲是当时五大望族之一的太原王氏,母亲来自“天下士族之冠”的博陵崔氏。
整个唐代,佛教盛行,王维母亲笃信佛法,所以将印度高僧“维摩诘”的名字拆开为王维起名,“维”为其名,“摩诘”为其字。
九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无力支撑起这个庞大的家庭,于是,遣散家奴,变卖家产,带着王维和他的弟弟妹妹回到娘家蒲州(今山西运城永济市)。拜佛念经之余,母亲每天刺绣售卖以支撑家用。从小随母亲画画的王维,则在家门外摆摊卖画。
十五岁时,王维去京城应试,写下了“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的诗句,崭露头角。不久,认识了唐玄宗李隆基的弟弟岐王,并在岐王的助推下成为长安城里才华横溢的状元,受封为掌管宫中音乐和礼仪的太乐丞。
然而好景不长,涉世不深的王维在彩排《五方狮子舞》时,私自偷看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舞黄狮子,招来麻烦,被贬为济州(今山东济宁)司仓参军,做了一名粮库管理员。
几年后,唐玄宗大赦天下,王维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机会。他立刻请辞,奔回家和妻子团聚。让王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难产,妻儿全部丧命。中年丧妻,老来无子,悲愤的王维从此终身不娶。
开元二十三年(735年),张九龄出任宰相,王维给张九龄写了一封信,表达愿为国家效力的愿望。张九龄拔擢王维为右拾遗,次年升迁监察御史。
在张九龄府上,王维认识了孟浩然,两人把陶渊明开创的田园诗派发展到了顶峰,从此无人超越。
顺心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王维生命的轨迹再一次出现转折。张九龄看出安禄山有篡权野心,几次进谏,唐玄宗非但不听,反而认定张九龄容不下骁勇善战的安禄山、陷害忠良,张九龄被贬荆州。
张九龄的离去,使王维对官场十分失望,他不顾形势凶险,为张九龄写下了“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的文字。
祸不单行,不久,王维接连失去了三位朋友,其中孟浩然因背疽复发而死,张九龄在家乡韶关与世长辞。
仕途的沉浮、妻儿的消逝、官场的黑暗、好友的离去……接二连三的打击使王维的心境从意气风发逐渐归于平寂甚至消沉,他在蓝田辋川买了一所别墅,开始寻找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
在辋川别墅附近,王维精心开辟了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茱萸泮、宫槐陌、临湖亭、欹湖、柳浪、北垞、竹里馆、辛夷坞……二十景,只为追求内心的平静。
但是,这份平静不久还是被打破了。
天宝十四年(755年),安禄山叛乱,长安被叛军攻陷,王维被俘。因仰慕王维的才华,安禄山强行任命其为伪官。
战乱平息后,王维被捕入狱。作为叛军,理应处斩,但因他在被俘期间曾作诗抒发亡国之痛和思念朝廷之情,加上其弟——刑部侍郎王缙求情,王维得以赦免,降为太子中允。
后来,王维不断上书请求辞官出家,均未果。
六十岁时,王维把居住了二十年的辋川别墅捐给佛教,改作清源寺(也叫鹿苑寺),自己则搬回长安……
(三)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的驰骋,我们终于到达辋川。还好,峪口没有封闭,景区也没有闭园,我们顺利地来到了王维的雕像前。
参观完景区才知道,这里只有两个溶洞,没有王维别墅,王维别墅在另一个地方。
就在距离王维别墅仅剩三五十米远的时候,一道大门挡住了去路。前边像是一个厂区,里面静悄悄的,门口的电动推拉门紧闭着。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三五个人从里面走了过来,急忙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你给人家说。”对方指了指门卫室。
紧接着,推拉门开了,那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趁此机会,我急忙跑了过去,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门卫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小伙子坐在一张桌子旁的椅子上,
“师傅,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王维别墅。”我尽量谦逊地说。
“上级不让进。”小伙子黑着脸。
“我们是从华山来的,专门跑了一百多公里来拜访王维,让我们进去吧。”我实话实说。
“不能进,这是规定。”小伙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这是第三次来了。第一次来,因为天阴,马上要到跟前了,被拦了回去。第二次来,因为第二天要下雨,刚一到辋川口就被挡了回去。这一次,我一定要进去。如果不进去,我肯定还会来的,第四次、第五次……在所不惜,直到进去,否则,会留下终生遗憾。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们进去吧,反正迟早得麻烦你,你权当做好事,省得我再跑。”我很执着。
“人家不让进,我也没办法。如果我让你进去,我的饭碗就丢了,我找这份工作也不容易。”小伙子说。
“为了这次拜访,我准备了近十天,下了很多功夫,就为了心中这个愿望。是这,我把手机存放在你这里,我只到里边看一眼,了一下心愿,这样行不行?!”我诚恳地说。
不知是被我的精诚打动了还是被我的执着征服了,小伙子让我们留下手机并登记后放行。
到了里边才知道,这里只剩下一棵王维当年栽植的银杏树和王维墓,别墅和辋川二十景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早春二月,银杏树还没有抽枝发芽,依然是冬天那种干枯萧条的样子,硕大的树冠像一只沧桑的巨手伸向空中,凄婉地诉说着什么。
离银杏树不远,是王维墓。
761 年,王维自感生命即将消逝,从容地写信与各位亲朋好友告别,之后便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死后安葬在辋川的青山绿水间。
因为没带手机,无法给这些仅存的东西拍照留念,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十分遗憾。正在这时,一个男的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厂子里的人。看到我满脸失落的样子,忙问怎么啦。听我说明原委,男的说:“你等一下。”说完快步走了。
很快,男的骑着摩托过来了。撑好摩托,掏出手机,帮我们照了银杏树、王维墓和简介牌等,然后要了我的手机号码、添加了我的微信,说等我通过后马上把照片发过来。
(四)
我终于见到了王维的遗迹,拜谒了大诗人,圆了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梦想。(秦永毅)
责任编辑:胡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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