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

又是一年洋槐花开的时节，母亲让人从老家为我捎来了一大包洋槐花。

我的老家在渭南东部的沙苑地区。沙苑以“沙苑文化”闻名于世，更以盛产“1008”而蜚声三秦大地。在我少时记忆中，沙苑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遍地一望无际的洋槐林海。

据《大荔县志》记载，沙苑在远古时期原是一片湖泊，后经几千年的地壳运动，沙苑又变成了一片广袤的沙海。沙苑，土壤贫瘠，到处是纵横的沙丘，每到二三月间，沙土飞扬，沙苑便处在一片昏黄的天际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在有识之士的倡议下，当地政府号召人们广植树木，依当时人们的认识，先后栽植了大量的经济类林木，如桃树、杏树、梨树等，亦栽植了少量的洋槐、榆树、苦楝等树种。

由于沙苑土壤贫瘠，干旱少雨，桃树、杏树等经济类林木相继干枯死亡。而并不被人们所看好的洋槐，却因有较强的抗旱能力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生长起来。于是，年复一年地栽植，沙苑便成了关中大地少有的几个林区，当地政府亦在这里专门设置了沙苑林场。写到这里，我真的感谢以远见卓识，为这里绿化做出广植树木决策的地方领导和为沙苑的植被付出了大量劳动和汗水的父老乡亲。应该说是他们的血汗浇灌了这片贫瘠的土地，才能使沙苑那绿色的印象长存于我成长的记忆中。

洋槐，没有白桦的挺拔、柳树的妩媚、榕树的浓郁，每年初春，当杏花、桃花相继飘落，大地都绿透了时洋槐才披上绿装。开花时节，亦不如桃李那般争奇斗艳。它的花儿是在绿叶的陪衬下开放的，它在出叶的时候就展出了花蕾，花蕾挤在花穗上，静等了一些时日，槐花开放了。一串串的花穗其实早就含苞了，只是一直害羞似的不肯绽放。忽一日，终于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时候走进槐林中，你永远也弄不明白，那些并不丰硕的树枝怎么会开出那么多的花来。

洋槐花的那个白是雪白，一穗白、满树白。摘一穗轻握手中，掌心里便满是微微的柔凉、滑腻，那感觉是再舒适不过的了。若有闲情雅致剥开花瓣，便会有细嫩的、浅黄的花蕊绽出来。捧一穗放在鼻前轻轻一嗅，洋槐花的那个香真是香，扑鼻的香，满树香，沙苑十里一片香。远道归来的游子一踏上归家的路程，就能闻到这故乡的槐花香。轻轻一吸，心里那个惬意劲儿就别提了。

槐花的香不仅醉了游客，更醉了赶花期的蜂客。这时在沙苑满目遍及橙黄色的蜂箱，漫天遍地都是勤劳采蜜的小蜜蜂。一次回乡小聚，同一蜂客闲聊，据他讲，在中国出口国外的蜂蜜中，槐花蜜是天然绿色食品，受到国外广大客户的赞誉和青睐。

槐花不仅是蜜蜂的宠物，亦是农家极好的佳肴。槐花好吃，有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甜。槐花盛开的时节，沙苑乡亲们都要到槐林中，采撷一些槐花回来蒸焖饭。他们往往三五个合伙，带上长长的竹竿去采摘槐花。槐树的枝比较脆，竹竿伸上去，钩子别住树枝用力一拧，成串的槐花就卡了下来。然后用手捋在篮子里，往往一边捋，一边吃。洋槐花焖饭的做法亦十分简单，把采摘的槐花穗捡了洗净，拌上面，摊在铺有笼布的蒸笼里，大火蒸大约十多分钟便熟了。于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手抓、用碗盛，拌上香油，浇上蒜汁，配上葱花、调料，看着就让人眼馋。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大量的洋槐林被砍伐了，连根挖了。沙苑曾一向引以为荣的洋槐林海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时逢洋槐花花开的季节，满目遍及的洋槐花又勾起了我对故乡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