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坤

猛一抬头，发现隔壁小区铁围栏内的葫芦藤上盛开了一朵肥硕白花。如雪的花萼，仰头于层层绿叶上，甚是清雅。

次日走过，旁边又多了一朵瘦弱白花，在闹市中默默绽放，安静优雅。

每天匆匆路过，葫芦藤不知不觉疯狂地抽枝长蔓，雨后竟爬满了藤架，一眼青绿扑面而来。

小时候，家里几乎每年都会在院坝闲地边种几窝葫芦。不需要刻意打理，只要在清明后种下、浇水，就能发芽、扎根、破土，几场雨后就会郁郁葱葱地攀爬生长。待到秋后，成熟的梨形瓢葫芦对半锯开，掏去果瓤就成了葫芦瓢，用来舀水、舀粮，轻便又环保。小葫芦会被掏空、悬挂晾干后，装豆、瓜类种子，挂在屋檐下防虫又干燥。其余的要么放在窗台上观赏，要么做成笔筒，要么送人做成酒葫芦。

葫芦在我国有着悠久的种植历史。考古工作者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发现了距今7000年前的葫芦及种子。早在《诗经》中就有提及，《国风·豳风·七月》中“七月食瓜，八月断壶”，《小雅·南有嘉鱼》中“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其中“壶”“瓠”都指的是葫芦。古代医馆中的“悬壶济世”、酒肆中的酒葫芦幌、道教中的法器，都离不开葫芦。传统文化中，葫芦虽小藏天地。太上老君的葫芦放有仙丹，孙思邈的葫芦存有妙药，铁拐李的葫芦装有美酒。在文人雅士眼中，葫芦更是笔下的精神寄托之物。且不说唐代李白、白居易、陆游等诗人通过“壶中”诗抒发着自己的志向，仅古代名著中出现“葫芦”既接地气，又有着一定的寓意。《水浒传》中林冲含冤守草料场时，戴着毡笠，用花枪挑着酒葫芦，迤逦背着北风去买酒；《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葫芦谷，却因天降大雨让司马懿逃走终成遗憾；《西游记》中紫金红葫芦，被孙悟空用装天的假葫芦骗走了，可怜的精细鬼和伶俐虫回到莲花洞，成了笑料又被惩罚；《封神演义》中女娲娘娘的金葫芦，能够育万千法器，招魔听遣；《红楼梦》中妙玉在栊翠庵递给薛宝钗的瓠瓟斝，也是用葫芦套模成型制作的珍贵茶具。

小巧玲珑的葫芦不仅供人观赏、把玩，现在也发展为致富的“宝葫芦”。洽川葫芦雕刻技艺集书法、绘画、篆刻为一体，通过透雕、浮雕、烙纹、掐丝、填色，制作葫芦挂件和摆件等各类文创，已经成为当地文化旅游产品的代表，深受游客的喜爱，成为当地脱贫致富产业，真正成为聚财、富裕的“福禄”产品。

入夜，暑气稍退，路过那片葫芦墙，阵阵凉风泛起了绿色的涟漪。成群的飞蛾和蚊虫环绕路灯转圈，灯不灭，舞不尽。清晨地面，布满了飞虫尸体，大概它们总免不了扑火的命运吧？可就这点光亮，又承载着黑暗中赶来者太多的希望，生命也就有了繁衍流动。

再过几个月，藤架上会出现上小下大、细蜂腰的成熟葫芦。历经风吹雨打曝晒，秋来叶落，悬挂半空，随风摇曳。无论大小皆踏实，毕竟所有不被辜负的努力，才构筑了每个人内心所渴望的那份安宁。

（单位：陕钢集团韩城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