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忠德
父亲养的那只猫走了,不知是被人逮走的,还是自己跑了。
几年前,家里老鼠多,父亲就托人捉了一只小猫咪。它是逮老鼠的那种猫,老鼠见了它便跑,跑不过了,便成了它的美餐。家里老鼠少了,它是愈加发福了。肉的味道比饭香,猫碗里的饭有时几天放馊了,也没见它尝一口。母亲就倒掉,换上新鲜的。猫很粘人,只要父亲在家便往身上爬,往怀里钻。父亲睡了,它硬要挤进被窝,蜷在父亲身边睡。想来父亲对它好,它才这么亲近。
猫是受宠的,是快乐的,可它也遇到些麻烦。俗话说:狗逮老鼠多管闲事。家里的狗不捕老鼠,却嫌弃猫。每每看见,便狂吠着冲上前想撕咬。猫是老虎的师傅,但它个头太小,不是狗的对手。猫连虎徒弟都不惧,还怯火一只狗?像对付徒弟一样,自有绝招,它会迅速跑到树下,“蹭、蹭、蹭”爬上去,狗只能站在树下狠狠地望着,无奈地走了,带着灰溜溜的落寞。可猫不愿意这么担惊受怕着,长久下去,它的小心脏还不闹出病来。它就蹬着楼梯上了楼,爬上山墙,从檩条与墙的空隙处钻出去,跳到后檐坎,就绕开了门前的狗。
后檐墙与坡坎很近,斜着往下跃不难。但要跳回后檐墙,就办不到了。狗一般不去檐沟,猫便在檐沟堆放的木头上“喵喵”地叫,希望引起主人的注意。正巧后半间卧室窗子下方玻璃裂了一小块,能容得下猫的身子。母亲便把那小块玻璃取下来,给猫留出通道。
猫再也不与狗发生冲突了,可更大的麻烦来了。父亲在镇街买了移民房,经常下去住,有时半个月不回来。家中老鼠终究有限,有的还吓跑了,猫的餐盘摆放肉的时候少了,米饭、面条的需求变大。主人不在家,猫就断了粮。它只好跑到邻居家里,可人家喂着猫,不乐意养个“叫花子”。有时猫赖上了,邻居也就给些吃食。父亲回家了,再把它抱回来。
听父亲讲猫,眼前浮现出那只猫咪来。我是在一家新闻单位见到它的,刚出生两个来月,温顺地卧在一摞报纸上面,安静地眠着。我是很好奇,这么大个单位养了这么小个猫咪。我掏出手机,拍照的声音把它惊醒了,“喵”一声,抬起头,懒散地看了我一眼,又把小脑袋搁在小腿上,闭上小眼。它是真的困觉,还是想玩玩游戏?
一个生命,一个被那个单位好些人呵护的生命,就在这个秋日的夜晚,拨动了我心底那根敏感脆弱的弦。弦音袅袅,在喧嚣的古城上空游荡,越来越弱,终归于寂灭。我仿佛看到这只猫咪,这只可爱的卧在办公桌上的猫咪,就是此刻西安上空的那根弦音。
我的一个女同事养着两只猫,伺候得很耐心,猫们很和乐。女同事有善心,还有才,把它们吃食、入眠、玩耍、争宠的事敲进手机,发到微信圈,很是有趣。我是看着看着,就会心地笑了,往往复制过来,存在电脑。想着写猫文时,可以借用嘛。
可这些都改变不了我对猫固有的偏见。猫不如狗那么依赖主人,它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空间。但我们养它们,难道就是为了让它们取悦我们?猫还有一个缺点,让人无法接受。大家可能知道我要说啥。家属院流浪猫很多,每年冬末总有猫追逐撕咬,叫声凄厉,比铲子刮锅的声音还难忍受。它们的嚎叫,往往勾起单身汉种种联想,想多了,或许会学猫犯下大错。我是不是也想多了,猫叫春是猫的本能,与我们有啥干系。
像是贴在身上的膏药,还没揭掉,又被粘上一张。去年12月下过一场雪,气温太低,好些天没化掉,背阴处还结了冰。月底的一天早晨,听着楼下汽车的声音,我就站在窗前,往下望了一眼。一个女士刚把车开出车位,便停下来,开了车门,走向车尾部。我还奇怪为啥不走,就见她提起一团淡黄色的物体,扔到垃圾桶旁边。
我在七楼看得并不清楚,也就没在意。后来下楼出门办事,经过垃圾桶,才发现那是一只猫。浑身软塌塌的,鼻子、口里涌着血,已经干在上面。我想是猫冻得受不了,躲在汽车发动机下面取暖。女士开车时不可能打量车底,当它意识到要出来时,刚迈步就碰上滚动的车轮。
想着倒垃圾桶的人会收拾,就没多停留,晚上回来见它还摊在地上,便思量明天保洁员会处理尸首的。哪知第二天看见垃圾桶空了,尸体还在原地,就打算晚上回来把它埋了。可回家太晚,就把这事又推一天。第三天早早下楼,却不见了。原本是想把它装进纸箱,葬在院中荒地,悼词都拟好了:“猫咪,来世托生为人吧,即使做猫也成宠物猫,千万不要流浪啊!”这都成为假设,便生出浓重的遗憾来。
我才承认,前文那位女同事所做的是极为正道的。那晚浏览微信圈,发现她给猫做了绝育手术,就跟帖留言:“从此以后生活乐趣只剩下了玩和吃,可怜的猫咪,被无情地剥夺了猫生最大的幸福!此刻,猫眼里除了绝望,还有抗议吧?”同事很快回复:“猫咪和大熊猫、金丝猴不一样,我也不忍心剥夺猫咪的幸福,但是更不忍心让出生的小猫因无人收养变成小流浪猫。有天在校园里看见一只挺漂亮的小奶猫被撞死在路上,几乎被白雪覆盖,真是好可怜!”我也是替猫考虑,却没想过恋爱的副产品怎么办。
遗憾终是没法改了,只好猜测是被爱心人士掩埋了。而父亲养的那只猫,走了好些时日,仍不见踪影,倒叫我牵挂起来。
责任编辑:白子璐
关注公众号,随时阅读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