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典根
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故乡儿时的味道。
我的老家住在汉水之滨香炉山半山腰,一个叫三道湾的村落。对于像我这样的山里娃来说,埋在骨子里的厌恶,或许是母亲的酸菜拌汤,但对于像父亲一样的庄稼人来说,最持久的舌尖眷恋就是酸菜拌汤。
说到酸菜,相信多数人都不陌生,可能也经常吃。一碗正宗的酸菜拌汤,小麦面和老酸菜在安康味道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我从没觉得有多好吃,甚至从来不吃酸菜拌汤。自离开老家奔走异乡,才发现安康人最爱吃酸饭,当成健康养生的美味佳肴,做成令人垂涎的酸菜鱼、解馋不腻的酸菜饺子、百吃不厌的酸菜炒豆芽、外酥里嫩的酸菜丸子、香气扑鼻的酸菜扣肉、鲜美可口的酸菜烙饼子等下酒菜、招牌菜、调味菜。
酸菜拌汤,顾名思义,精髓在酸菜。酸菜是安康农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味道,更是高档饭店的“当家菜”。每个家庭都会泡酸菜,就连七八岁小孩都能轻易动手。每次老母亲炸浆水,会把白菜、盖菜、野油菜、包包菜、苦菊菜、红苕杆、芋头杆、萝卜缨子拿回家洗净焯水,装进浆水缸里,泡上三五天,一大缸酸菜便腌制成功。
如今老百姓的生活天天像过年,在餐馆吃腻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后,就会选择一餐简单实惠又好吃的酸菜拌汤。每年春节前后,在外打工的亲戚好友来家里拜年,白酒喝到八九成醉意,就会让母亲做一锅酸菜拌汤,配上纯手工糟辣椒酱,那酸辣适中、韵味绝胜、爽口爽心、清香四溢的浓郁酸味,把客人逗得垂涎三尺,喝得气血通畅,在外打拼的疲惫瞬间得到慰藉。
曾经家里贫穷,酸菜理所当然不能上桌,更不能拿来招待亲戚。记得小时候,母亲为留舅舅在家吃饭,总会说:“你走了大半天路,吃个饭再走,哪怕我给你炒一碗酸菜、拌个拌汤呢。”舅舅便说:“那下碗酸菜面吃吧!”父亲就会掩上门,立即杀掉下蛋的老母鸡,在幺爹家借一块腊肉,母亲不一会儿就端出四碟硬菜,上一壶自家做的苞谷酒,让舅舅酒醉饭饱。我没有见着桌上有炒酸菜,才知道母亲是拿酸菜说事留客。
在那年那月,酸菜拌汤是父母一日三餐的家常便饭,感觉他们身体都是酸酸的味道,放出的屁都有酸菜味儿。每天,母亲都会做蒸洋芋、红薯、南瓜等粗食,或蒸个馍、烙个饼子,配上酸菜拌汤,不仅可以抑制饥饿感,还可以节省粮食。每次我都会拿绝食与母亲硬杠,母亲就在放入酸菜之前,舀一碗甜拌汤,或加点食盐,或倒剩菜汤,供我充饥。我不吃酸菜的说法,在亲戚和领居家已成为规矩,我因此常常会吃到白米白面。
所谓酸菜拌汤,就是搅拌些生面疙瘩,锅里倒入开水煮熟,再调点酸菜、盐巴做成的一种稀饭。这种饭没有复杂的工序,省时省力。现在生活比较讲究,母亲就改用小坛罐腌制酸菜,还常常用猪油、香油把酸菜炒好,根据自己口味在拌汤里调上适量酸菜、豆芽、瘦肉等配菜,食用更加爽滑,酸香醇厚,色味俱佳。
如今,每天早晨,许多安康人奔向一个个不起眼的背靠小巷,用一碗酸爽的酸菜拌汤开启每天的忙碌生活。我理解了母亲用一碗碗酸菜拌汤养活了全家人,更加崇拜创造出酸菜拌汤的古人,也更加觉得酸菜拌汤不普通、不简单、不容易,怪不得酸菜拌汤上得了宴席,成为在外游子的乡愁。
面粉是父亲的脊梁,酸菜是母亲的作品,不仅有雨露的甘甜、泥土的芳香,还有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延续,更有慢时光陪伴的孤独和缠绕的亲情,把它们搅在一起就是一碗酸菜拌汤,才下舌尖的美味,又上心头的记忆。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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