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像一部经典著作，百读不厌。已经上过好多次了，还想再上一次。

　　(一)

　　立冬的第三天早上，我们出发了。

　　8:55，到达玉泉院。玉泉院广场上，游客熙熙攘攘。玉泉院门前的台阶上，六七个年轻人背着包、拄着拐杖、躬着腰，急不可待地向山上走去。虽然已是初冬，但这些年轻人却依然穿着和夏天差不多一样的衣服，清爽、干练。反观自己，又是保暖内衣又是羽绒服的，有些不好意思。

　　9:13，走进华山门。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天上，除过太阳周围有点儿黄白色的光亮外，其余地方灰沉沉的。身旁，峪道两边的山坡上，花花绿绿的植被似乎笼罩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像一首朦胧诗。

　　走到五里关，遇到两个年龄和我们相仿的游客。聊天中得知，两人是一对夫妻，都在郑州工作，男的老家在甘肃，女的老家在陕西。

　　女的说她平时坚持跑步还有点儿基础，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就觉得没用了，力不随心。我开玩笑说你平时跑的是“马路”，现在走的是“牛途”。马路平坦，轻松省力，比的是速度;牛途陡峭，沉重艰辛，贵在坚持。还有，和所有运动一样，爬山也有个预热过程。刚开始时，身体各个器官还没有适应过来，功能不能正常发挥，人会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候，千万不要着急，步子放慢一些，先“怠速”运行一会儿，等身体各器官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情况就会好转。

　　按照我说的，夫妻俩试着走了一段，感觉呼吸顺畅了，腿脚也灵活了，连声道谢。

　　快走到石门的时候，天慢慢放亮了，我们的心情也开朗起来。随着天空越来越亮，心情越来越好，信心也在不断增加，觉的眼前的坎坷就不算个啥，爬到山顶不在话下。

　　10：55，到达毛女洞。毛女洞因秦朝宫女玉姜而得名。

　　秦始皇的陵墓修好了，听说要让宫女和修建陵墓的役夫陪葬，玉姜和一个役夫慌忙逃到华山峪躲藏。时间长了，玉姜身上长出了绿毛，被人称为毛女，她栖身的石洞就叫毛女洞。

　　站在毛女洞朝上望去，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群游客正沿着在茂密的植被中蜿蜒上升的台阶攀爬，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山坡的上边是山梁，山梁的上边是天空。感觉山路变成了登天梯，游客正从这个梯子走入天际。回头看身边，一簇簇黄中透着火红的树木，不仅新鲜靓丽，而且生动灵活，似乎随时会开口和我对话，和我交流。

　　13：33，走到千尺幢下。千尺幢，华山最险的路段之一。从下面仰望，一条在悬崖裂缝中开凿出来、像是软梯一样、有些地方似乎反卷过来的陡峭山路呈现在眼前。

　　这条让许多人颤栗胆寒、萌生退意的险关要道，在我看来，平和而亲切。走在千尺幢上，有一种履险如夷的感觉，脚步轻盈自如。爬的多了，你就会产生这种感觉。

　　14:23，到达北峰——今天的中途补给点。

　　站在北峰纪念亭旁西望，狮子滚绣球、金龟戏玉蟾下的山坡上五彩缤纷，斑斓锦绣。东望，梁张山上，一团团镶嵌在深绿色中的金黄色、火红色树木，就像一朵朵娇嫩的鲜花，开得正浓正艳，让人以为到了神仙的花园。

　　“华山的秋景最秋天”，不知怎么地，脑际忽然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

　　15：33，从北峰出发，继续前行。

　　走到苍龙岭下，碰到一群从山上下来、溃不成军的游客，开玩笑说他们活像打了败仗的逃兵，游客们一个个哈哈大笑。

　　走到五云峰时，天慢慢的暗下来了，周围的山头朦朦胧胧的。正走着，一个仰面躺在台阶上的小伙子挡住了去路。问他怎么啦，小伙子说因为要赶在西峰索道停运前到达，走的有点急，体力不支。问为什么不在山上住一宿，小伙子说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必须下山。歇了一会儿，小伙子站了起来，继续往前冲。

　　走到金锁关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回顾来路，只能看到附近山体的大致轮廓。天黑了，群山关了灯，拉了帷帐，躺下休息了。

　　在中峰通往东峰的云梯顶，遇到两个从山东过来的小伙子，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两人早上十点进的山。问他们今晚住在哪里，回答说不住了，先把东、南、西三峰转完，然后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到天明。提醒他们初冬的夜晚有些冷，他们说倒不在乎冷，只是担心如何忍受困倦和腰酸腿疼。

　　18:33，到达东峰饭店——今天旅程的终点。

　　一进饭店客房，我忍不住马上就脱下捂了一路的羽绒服。脱下才发现，羽绒服里面里全是水，像在大雨中淋过一样。想起一路上浑身是汗、热气直往外冒的样子，这才知道，我一直“泡”在汗水里。

　　(二)

　　在东峰看日出，是大多数游客上华山的主要目的之一。

　　6：30，华山还在睡梦之中，周围一片朦胧，东峰顶上已经有游客在等着看日出了。

　　东方，在逶迤的群山之上、苍茫的云海下面，有一道红黄色的亮光，太阳似乎正在洗漱打扮。峰顶上冷风飕飕，寒气凛冽。游客们小声议论说，爬山十几个小时，就为了等待这几分钟。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说她们昨天晚上十点从华山峪步行上山，今天早上五点到达东峰。

　　过了一会儿，那道红黄色的亮光开始变得更红更深，把上边的云海也染红了。大家知道，太阳正在发力，快要出来了，一个个开始兴奋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一个既像是金色的圆盘、又像是烧透了的火球猛地从群山背后跃了出来，发出刺眼的光茫。霎时间，天地一片光明。

　　8：36，下东峰去南峰。

　　长空栈道是华山最险的地方，英国每日邮报曾专门报道过，称之为全球十大恐怖悬崖步道之一。虽然经常上华山，但一连好多次都没去长空栈道，时间长了，有些想念。今天，我要体验一把。

　　飘着朵朵白云的蔚蓝色天穹下，太阳高照，气温和煦。长空栈道前，等待体验的游客排起了长龙。

　　一上长空栈道，我就心跳加快、浑身冒汗。走在宽仅三十多公分、黑乎乎、似乎已经腐朽了的木板上，心好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攥紧，呼的一下提到半空。偷偷看看脚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只觉得头晕目眩，腿不由得发颤、发软、隐隐约约有些疼痛……

　　看到我们从长空栈道回来，在外面围观的游客忍不住鼓掌欢呼，一脸的羡慕。问他们为什么不下去试试，一个游客说今天的名额已经售罄，没票了，一脸的失落。

　　12：06，走到金天宫。

　　站在金天宫环视，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峰。灰白色的西峰像一条在云海中遨游的鲸鱼。鲸鱼背上，蓝天白云下，许多游客沿着缠满红色吉祥带的铁链信步游览，仿佛是在天宫散步的神仙。

　　南峰是华山的最高峰，而落雁峰是南峰的最高处。登上落雁峰，顿觉视野开阔，一望千里，“君临天下”“俯瞰万物”“一览众山小”……等念头走马灯似地从脑际掠过。

　　站在落雁峰南望，连绵起伏、隐隐约约的秦岭像是一幅写意山水画。秦岭上面是白云，白云上面是蓝天，蓝天上面是白灿灿的太阳。太阳、蓝天、白云和秦岭，构成了一个巨幅背景，映衬得华山更加雄伟、壮丽、挺拔。

　　12:26，走到西峰翠云宫。翠云宫前，像是一个繁华的集市。这里有卖华山纪念品的，有卖拐杖手套等登山用品的，但最多的是餐饮摊点。游客们有的在吃泡面、有的在吃烤肠、有的在吃自己带来的自热米饭、有的坐在台阶上休息……人气鼎沸。

　　从翠云宫再往上走，是西峰顶。站在西峰顶仰视，头顶是飘着白云的蓝色天空;西顾，脚下是隐没在云海中、像仙山孤岛一样的山头。“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的感觉油然而生。南望，南峰像一根巨大的柱子，穿云破雾，直插霄汉。

　　13:13，上华山的旅程全部结束。感觉每次上山都有不同的感受，每次上山都有新的收获。(秦永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