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炭翁
六十又三,心如止水,体似槁木,早过了动辄就被感动的年纪。然而一件芝麻大的事,却令我几近干涸的心湖瞬间湿润,涟漪阵阵。
切好粗细不一、长短不等的五六十根管材,三下五除二将四根立柱浇筑于坑位中,想在天黑前将街门花架搭起来,于是我肩扛钢管,手拿焊枪,攀上梯子,刚要动手,谁料停电了。只好先喝点水给累极乏透的身体充充电。我将纸板、塑料及扎带等物品和工具放在路边。转身回屋里,打开一瓶啤酒,一边品味一边端详,将心中凌乱不堪的草图,再一次试图修改至精益求精。不知不觉,五六瓶啤酒下肚,烟盒中也空空如也。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庭院的落叶打着旋儿,这才想起街边燃着的篝火,不由得脊背直冒冷汗。一路狂奔,冲至门外,一眼看见未燃尽的废物刚被踩灭,在晚风中仍有零星的小火苗跳跃。举目四望,街上空无一人,转头再看,见一对老人蹒跚而行,佝偻的背影,轻缓的步子,依稀辨认出是南邻第六家灞桥腰张村租客。天哪,若非这对老人,恐怕一街两行的数十辆汽车将可能燃烧……
这件小事令我久久不能释怀,同时,萦绕耳际的,还有撕扯不下、丢弃不开的稔熟影音,醇酽悠长,无隐无退。
回忆起命运多舛却一生都在补天补地的祖母、一世刚强的母亲、生来怯懦的父亲、宽厚隐忍的妻子,包括无尽坎坷泥泞中砥砺前行的子孙,还有每当我陷入迷惘、无奈时,义无反顾为我亮起一座灯塔、伸出一双大手的师长、亲友和兄弟姐妹。这些普通的平凡人始终充满一身正气,这让我得以在艰难挣扎中守住了底线,并自省自觉地时时净化心灵。每当遇到泰山压顶之事,反倒在啪啪作响中一节节伸直。醉了,醒了,哭了,笑了,这一切都把我拽回遥远而亲切的童年时代……
这世间,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是一贯对你默默付出并悄悄护佑的人,匮乏的是当你快要坠崖时一双粗壮有力且主动伸出来的手。
除了真情,你还需要什么?除了真情,我还能给你什么?遇见了,我们就应该拿生命去珍惜,因为一旦走散了,余生和来世,唯有剩下缺憾了。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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