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接触王懿,因其寡言,觉得他多少有点孤冷;再次接触,尽管他依旧话语偏少,其至热至诚,却已被我悉数感知。王懿是精神领域孤独的侠客,喜怒不轻易显露于形色,其真诚、仁义和爱憎分明,却在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间展露无遗。王懿是一个心在燃烧之人,甚至是一个心在滴血之人。冰面之下,是他滔滔奔涌的情感洪流;肤表之内,是他广阔的心灵底蕴。
王懿与书坛画坛的主流刻意保持着距离。其显著区别在于,他首先是一个求道者,然后才是一个求艺者。在当今社会,谋食者熙熙,谋道者寂寂。很多书画家,沉溺于技,醉心于技。但究其本相,谋技的最终指向,依然无外乎于谋食——以娴熟的技法,来获取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收益——重技而轻道。自古而今,俨然已成为中国传统书法与绘画先天性的基因缺陷。而那些被无限抬高,并身居神坛的书画家,也难以避免这样的缺憾。无血无骨无灵魂,即使线条再汪洋恣肆,画面再精益求精,在我看来,终究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吴冠中老先生所云:“一千个齐白石都抵不住一个鲁迅的社会功效。”显然并非虚妄之言。
王懿的胸中,有千山万壑储藏,有千军万马激荡。世事的清与浊、人性的红与黑、生命的智与愚、精神的死与活,既引发他的思考与焦虑,又强化着他艺术的格调与色度。作为一个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又具有现代艺术观念和现代艺术精神的知识分子,王懿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他对人本主义立场的捍卫和坚守。这种源自中国古代士大夫心忧天下的精神骨血和西方现代文明的精神独立,在王懿的艺术创造中,得到有效融汇承袭。换句话说,王懿不是线条的奴隶,不是色彩的囚徒,不是文字的工匠,而是思想的再造者、精神的传递者、人性的倡导者、生命的捍卫者。他的作品里,有爱、关怀、仁善,有鲜明的价值立场,有明确的是非界限。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要知有没有,是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的,即观者,务必要具备相当敏锐的艺术洞察力和辨别力。不识货,很容易将真金当烂铜,也很容易将烂铜当真金。识货者,欣赏的是内瓤的鲜嫩与丰盈;不识货者,只能却步于西瓜皮的光滑与浑圆。
王懿的作品,唯有在识货者那里才能获得敬重和追捧;贩夫走卒,估计很难理解他的笔端所指和弦外之音。也就是说,他的作品略显曲高和寡,属于相对高端的小众藏品,而非地摊化的大众消费。他的书法和绘画,不求唯美但求意高。犹如酒,不清澈、无花饰,浅尝一口甚觉苦辣,但反复斟饮,才能品出其后味的香。
王懿的绘画,以黑色调和冷色调为主,很少见到那种热烈奔放的色彩与画面。他把水火不容、尖锐对立的两种元素聚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一种鲜明的冲突,又构成一种超然的平衡,使平面之中拥有了激荡之风和震撼之力,也拥有了重叠和错位的视觉冲击之效,当然也促成绘画的技法,跃至一个“千山鸟飞绝”的旷世巅峰。
曾历经刻苦临帖的王懿,系统地临习过历朝碑帖,后以北碑为主,进而参以《西峡颂》《张猛龙碑》《好大王碑》等诸碑,其书法艺术无疑是集百家米煮一锅粥,又注入现代意识,极具高度的个性化风格,布局谋篇看似不经意实则皆经深思熟虑。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书法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用来阅读和品鉴的,像酒或像茶,唯有耐心品味琢磨,才能如梦初醒般幡然醒悟。
王懿比之一般书画家更具有的优势,在于他并未止步于书法与绘画的尺寸之地,而是以更为辽远的视觉和更远大的雄心,涉足随笔的写作。他的随笔,不循规亦不蹈矩,不受制于文体的捆绑,不因循于某种僵化的套路,完全按照自己对文学的理解而信马由缰。于是乎,他的思绪与文字,有时像狂风,或呼啸而过,或浅唱低吟;有时像流云,或风轻云淡,或乌云翻涌;有时像河水,或清流潺潺,或浊浪溃堤……
王懿还很年轻,无论书画和写作都还跋涉于抵达理想巅峰的半途。我相信以他的天赋和造诣,以及锲而不舍地自我锻造的精神成长,更大的成功,会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谨以此文,为他祈福和祝福!
□安黎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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