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平
因为有两天没怎么上网,舒芜8月18日逝世的消息,我过了几天才知道。由此也可见,舆论对这位文化名人辞世,总的来说表现是够低调的。
因为众所周知的“胡风案”,舒芜生前在文化界里的名声,似乎是有巨大争议的。这个名字已经与“告密者”紧紧相连。告密者在全世界的文化里都不招待见,因为人类都更害怕来自背后的刀子。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就更不消说,出卖亲人朋友,几乎与背弃家国成为同样不可触碰的底线。我想,舒芜生命后期的50多年,不仅会在现实中遭遇白眼,作为“五四之子”,作为一个崇仰鲁迅的作家,无论他有过怎样的自我辩护与开解,他的内心,一定始终背负着心灵的枷锁。辞世,对他说不定倒是解脱——当然,这也是猜测。
现在舒芜去世了。按照中国的传统,是要盖棺定论的。其中多少会有矛盾与尴尬——舒芜去世在舆论中的低调,大概也与此有关吧。
我想,今天看舒芜,是不必求得一致的。对当初因“胡风案”牵连的受害者及其亲友而言,不原谅、不宽恕,是他们的天然权利。不能因为他们不宽恕就指责他们“不够宽容”。也没人能代替他们去宽恕什么人。
但对后人、局外人,设身处地地想似乎也不失为一种有价值的选择。换成自己,能做到怎样的程度,这是一个角度。另一方面,更要看到舒芜与胡风其实同是受害者,就像罗马大斗兽场里的角斗士和猛兽。舒芜不能说没有选择,但可选项显然不多。
何况,舒芜一直在反思。特别是他在晚年,写了不少有价值的文章。不考虑人生的“污点”,这些文章的质地,是无愧于“五四之子”的名声的。相比而言,一位学者针对舒芜《质疑“国学”》撰文反驳,很顺手地把“告密”又提起了——这让人很不爽。道理上讲不过就抓人“痛脚”,换在当初,能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好说。
当时想到评价舒芜,我立马想到一个比喻,就是人们记恨犹大,却多数不记恨罗马总督。还以为这是自己独见,不想聂绀弩老早就讲过了。看来这两件事确实具有近似的基因。人们记恨犹大自有道理,但有时却是有比清算犹大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假如真正的施害者罗马总督,认为自己所为不过是“犯了错误”,那么犹大做的,是不是连“错误”都算不上呢?这就像当初日本某政治家向中国道歉,用“添麻烦”这样的字眼一样,能算道歉么?
并且,相比对告密者的宣判,文化界人士也不要忘记,牺牲并不全在历史,直到今天,还有人被钉在十字架上,让悲剧延绵几十年,成为任何一个国民无法摆脱的梦魇,并最终成为无法洗刷的污点——比如储安平。今年已经是储安平诞辰100周年。面对这样的状况,对告密者的清算再彻底,有什么意思呢?难道不是先有总督才有犹大么?难道我们今天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评价追问,不是为了亡者安息、生者警醒,为了子孙不再重蹈悲剧么?
舒芜已去,死者已矣,愿他安息。生者犹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却还没有开始。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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